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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瑨越想越对,心想怪不得他一直觉得祁垣跟传说中的很不一样,似乎不是同一个人,如此看来,应该是传言有误了。

但这国子监可是要读书考试的。

“还有几日便是轮课考了。”徐瑨不由担心起来,犹豫着问,“祁贤弟你准备的如何了?”

祁垣一听这个脑壳就疼,嗡声道:“没什么准备。”

他倒是想找徐瑨代笔帮忙,但不知为何又有些张不开口,于是故作轻松道:“没事,到时候再说!”

徐瑨应了一声,想到方成和那本用心良苦的《辑录》,不由暗暗点头,也不在多问。

第二天一早,徐瑨难得没早走,等着祁垣一块出门。后者这几天憋了不少热闹事情没处分享,这下路上便东拉西扯说个不停。

方成和在退省门下等着,远远见这俩一块过来,大为惊奇。

徐瑨怕他误会,忙作揖行礼,解释道:“方兄,今天我走的晚了些,恰好跟祁贤弟同路而已。”

方成和却是扫量俩人一眼,嘿嘿笑道:“正想说呢,我这几日一早一晚都要教阮慎之画画,恐怕不能跟垣弟一同去学堂了。若徐公子不怕麻烦,跟他一块过去倒是正好。”

徐瑨惊讶:“慎之要学画?”慎之是阮鸿的字,徐瑨前天见到他时还没听说他要学这个。

方成和点头:“再过一月,是阮阁老的寿辰。慎之兄想自己画幅献寿图做寿礼。”

徐瑨恍然大悟。

方成和道:“垣弟才来不久,怕是还不太熟悉监中各处,就劳烦徐公子了。”

徐瑨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应了下来。

他跟祁垣一块进出倒不麻烦,只是心里仍为方成和的爱护之深感到吃惊——从号舍去学堂就一条道,整日的走来走去,方成和竟也怕祁垣迷路。

祁垣也不明白,等徐瑨走开了,他便莫名其妙道:“慎之兄学画就学画呗,我自己去学堂就行,怎么还要人陪了?”

方成和揽着他边走边冲他笑,不答反问道:“你俩前几天闹别扭呢?所为何事?”

祁垣被他笑地心里发毛,又觉得自己被徐瑨嫌弃这事说出来不好听,含糊了两声,也不回答。

方成和斜眼觑他。

祁垣忙转移话题:“方大哥,过几天轮课考,这个怎么个考?”

方成和一愣:“你连这个都忘了?”

祁垣连最普通的县试都没考过,每次都是在小厮的簇拥下,拎着考篮进考场,胡乱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再提着考篮出去。

别的地方,第一名出去的都是才思敏捷,有望得案首的优秀儒童,唯独他们考场,每次出去的必定是齐府小公子。所以齐小公子声名在外,还有个外号“考不通”。

方成和自然不清楚这些底细,只当祁垣这次落水落傻了,耐心着将如何写试卷名字,怎么考,考多久一一讲了一遍。

祁垣越听心里越没底,再加上复讲的一场虚惊,倒是好生安稳了下来,一边催促阮鸿去打听考题,一边整日的捧着方成和给他的《辑录》,看自己能不能押中一个。

他肚子里存货太少,背着背着时常卡壳,只得将每天的临的两百个字拖到晚上,回号房后再说。

徐瑨这几日牢记着方成和的嘱托,早上送祁垣去学堂,晚上再等他一块回号舍。

让他意外的是,这几日方成和不管祁垣了,祁垣反倒是突然刻苦了起来。

徐瑨在一旁观察过两次,见他似乎是真的着急,每天嘟嘟囔囔拍着脑袋背东西,时而沮丧时而振奋,偶尔还要自己给自己鼓劲儿,心里便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那天方成和拜托他照顾祁垣时,中午阮鸿便找他借东西,不小心说漏了嘴——方成和并没有教阮鸿画画。

徐瑨不知道方成和为什么骗祁垣,但看后者这么努力的背那本《辑录》,显然想让方成和满意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心酸。

终于有一天,祁垣背完书又要点灯熬油地临字,徐瑨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撵他去休息,自己替他临了半幅。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从这天开始,祁垣要背的东西竟然越来越多,练字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有时候才铺上纸笔,便哈欠连天,满眼是泪的跟徐瑨说话。

徐瑨几次想要跟他讲方成和的事情,但看他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俨然还是个单纯懵懂的小少年模样,不由得又纠结起来——他自己未曾经历过感情之事,万一此事处理不当,令方祁俩人产生误会,岂不是不妥?

更何况背后说人是非,非君子所为。便是要管,也应该先去找方成和问清楚。他拿定了主意,便只闷头帮祁垣临字,偶尔还故意寻些热闹的事情讲给祁垣听。

祁垣虽然不知道徐瑨这是怎么了,竟然一天比一天的照顾自己,他倒是挺享受其中,整日乐呵呵地跟在徐瑨屁股后面。俩人同进同出,有时从学堂回来,徐瑨自己的书才翻个开头,剩下的时间都便都被祁垣占去了。

三月十五很快便到了。这天祭酒会带领诸生在孔庙行释菜礼,之后大家便可以休息,出监活动,只不过晚上要回来。之后十六十七背书,十八便要考试了。

祁垣终于等到了这天放假,早早跟徐瑨打了招呼,释菜礼一结束,他便直接回家去了。

徐瑨等他走远,这才去找方成和。然而到广业堂一问,别人却都说方成和回了号舍。徐瑨又按着编号找去了号舍,才到门口,便听到了方成和的声音。

“此画线条粗实圆满,人物丰姿肥硕,必是建安派画法。”号房内似乎还有别人,方成和语含笑意,停顿了一下,又道,“这一版工整精美,衣物纹理流畅细匀,是江苏金陵派画法。”

方成和甚得丹青之妙,功力远在任彦之上。徐瑨之前便听太傅夸过,但大家只见过方成和临的假画,甚少听他谈论这些。

他这次过来,没想到正碰上方成和论画,似乎在跟人探讨什么。

徐瑨不由地迟疑起来,心想莫非是自己误会了?方兄真的在教人画画?若真是这样,一会儿少不了要向他赔罪了。

他不由地庆幸自己没有冲动行事,告诉祁垣。这会儿听号房里渐渐安静,深吸一口气便要敲门。谁想右手刚刚抬起,就听里面另外一个声音哈哈笑道:“算你厉害,那这一版呢?”

那声音赫然是阮鸿的。

徐瑨愣了下。

里面的方成和不知为何,不说话了。

阮鸿却十分得意,笑嘻嘻道:“你若猜不出来,那可得乖乖认输,听我的了。”

徐瑨越听越不对劲,下意识地停手,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便听方成和轻笑道:“如何猜不出?不就是两团白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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