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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洗墨阁的弟子们都没有想到,不说今年洗墨池之会忽然来了个怪人,在卷轴前面一坐就是大半月,不吃不喝也就罢了,听说过筑基期的修士,也不怕这点损耗,哪里想到现在这家伙竟然要入门,这可就成为一桩奇事了。

洗墨阁也跟别的修真门派一样,会定期招收弟子,并不随意接受外面来的人,可是当这个入入门的人的修为已经达到筑基期之后,就有一点变数了。

接待唐时的,是洗墨阁的掌门,名为苏杭道。

苏杭道在洗墨阁很多年了,很少遇到这样稀奇的事情,早在知道那年轻人在卷轴之前整整坐了一个月之后,苏杭道就猜到,他们洗墨阁沉寂这么多年,总是应该出点新闻了。

哪里想到,果然来了。

苏杭道已经老了,他满面的尘霜,却不曾遮住他眼底的几分锋芒,从那眉峰之中还隐约看得出年轻时候的英俊帅气。已经有元婴中期修为的他,即便是走路也是没有任何声音的,来到棠墨大殿之前,便瞧见了那已经站在殿中的年轻人。

他暂时没有走进去,也没有让对方发现,只是站在外面看。

一身普通的青色道袍,看得出有筑基期的修为,只觉得身形瘦削,他侧身过来的时候,便能够瞧见,这年轻人的相貌还是极为不错的。只不过眼底的颜色,并不像是他门内那几个没有经过历练的弟子一样。

这年轻人的眼底,藏着很多东西,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此刻,这人的目光,全在棠墨殿挂着的无数卷轴上。

这里几乎是整个洗墨阁的圣地,历年来无数的前辈留下的无数成名之作,都在这里。

唐时还不知道背后已经有人来了,他只是没忍住,顺着从左边看到了右边,梅兰竹菊松石虫鱼鸟兽风雪月,画山川河流的,画小桥流水的,画墟里孤烟的,画长河落日的……每一副图都精美至极,充满了一种让人迷醉的意境。

唐时简直忍不住想要给这些画通通题上诗,他开始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了。

之前在山前洗墨池之会的卷轴前面停留了大半月,去感受里面每一笔每一画的韵致和意境,现在再看到眼前的这些,习惯性地便沉进去了。

他在里面看了很久,外面苏杭道也看了他很久。

从天亮到天黑,苏杭道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只对外面的弟子们说道:“别进去打扰他,让他在里面看个够,等他看到倒数第三卷了,再来喊我。”

“是,掌门。”殿外的弟子们低声应了,却只觉得奇怪。

掌门一直是个怪人不说,这来的也是个怪人,他们刚刚进门的时候也会被卷轴之中的种种奇诡幻象吸引,却不会有这么长,也不会这么迷醉。

里面那筑基期的修士,几乎就在大殿之内,不吃不喝地又看了好几天,众人一开始还来围观一下,几个内门弟子也跟着进来,只不过看了几眼也就走了。

唐时在整个洗墨阁,已经从新鲜事儿,变成了旧闻,也就没多少人理会了。

不过当唐时看到倒数第三幅的时候,终于有人奔过去通知了掌门,于是苏杭道又来了。

几日不见,这修士已经有些形容枯槁,眼底有密布的血丝,可是眼神却是明亮的。

苏杭道赶过来的时候,唐时正好从这最后一幅卷轴上将自己的目光收回来,他盘坐在地,吐出一口浊气,调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抬眼的时候,只见到一名白胡子的老者坐在大殿之上,笑看着他。

唐时知道自己沉浸于无数的卷轴图画之中的时候,有许多人来过,只不过他心神全在画上,根本分不出心思来注意自己身边的事情,这个老者能够坐在这大殿之上,想必应该是这洗墨阁的掌门吧?

苏杭道知道唐时已经从这无数的卷轴图之中出来了,道:“老朽乃是这洗墨阁一阁之主,我听说你想要进我洗墨阁。你这一月多以来,看了无数的卷轴图画,可有什么收获?”

“卷轴绘画一事,乃是百科所集之大成。”唐时现在是真的有这样的感觉,他想起自己这些天以来看到的那些东西,便知道自己懂得的还太少,太少,说什么收获,也无非就知道了自己此刻的那种知之甚少吧?所以唐时不怎么敢说,“于晚辈而言,谈不出什么见解。一副卷轴,中含绘画、书法、篆刻、阵法、印诀、丹药、修行、心境……诸多的绝妙道法,晚辈对这些道法,一窍不通,却心向往之。”

“好,好,好一个一窍不通却心向往之!”

听了唐时这相当坦白的话,苏杭道大笑起来,拍了拍自己的手掌,说道:“像你一样想要加入洗墨阁的不是没有,也不是没有比你修为更高的,可难有一个像你一样坦然的。在看完这棠墨殿无数卷轴之后,你知道的只是自己的知之甚少,而不是从这些人的书法绘画阵法等等方面领悟到别的东西,已经是难得。”

唐时略微汗颜,并不知道以前也有人跟自己一样。

苏杭道又说道:“夸夸其谈之人,点评他人之人,必定要自己心中有才学,才敢点评。能从中窥见自己的无知,便是你已经明白这些卷轴之中蕴含着的无数你无法达到的境界,这才是真正的文领悟了。如果你现在还愿意加入洗墨阁,那么,我收你为弟子。”

唐时怔然,似乎没反应过来。

看他没反应,苏杭道倒是有些纳闷:“你又不愿意了?”

“不、不是——”唐时被苏杭道这一提醒,才反应过来,连忙俯身一拜,“弟子唐时,拜见师尊。”

“哈哈哈……好,还算是个机灵的小子。”

苏杭道大笑起来。

外面的弟子们齐齐愕然,掌门竟然直接收了这人为弟子?开什么玩笑?即便这人是筑基期的修为,也不该这样吧?好说洗墨阁的筑基期也有六七十个,唐时这种初期的,在洗墨阁其实根本排不上号啊!

竟然直接一口收为了弟子,这简直……

这已经不是用嫉妒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其实唐时心里有些心虚,毕竟自己曾经拜入天海山,不过后来一想,自己也不过是在天海山留有命牌,那牌子只能昭示自己的生死,无法影响自己一丝一毫,让那些人知道自己还活着,不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吗?

他这也不算是第二次拜师或者是别的,毕竟在天海山,他一个比外门弟子地位还低的菜园的弟子,哪里有什么师尊?

如今遇到了一个似乎很喜欢自己的苏杭道,唐时反而很是感动。

苏杭道走了下来,拍了拍唐时的肩膀:“你不是南山的人吧?”

竟然一眼被看穿了,唐时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坦然承认了:“弟子是东山来的。”

“南山的人,大多都已经对我们洗墨阁的事情习惯了,已经很久没有人像你一样这样如痴如醉地看卷轴了。”苏杭道的笑容忽然淡了几分,“我名为苏杭道,乃是洗墨阁第三十六代掌门,你便是三十七代弟子,只不过现在你只能算是个普通的弟子,能不能进内门,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即便是掌门的弟子,也不能违背洗墨阁的规矩。”

洗墨阁的规矩?

唐时想起那什么画裳的仪式来,听说内门弟子的白袍子就是规矩。

看唐时的样子,也不像是一点也不知道洗墨阁的事情,苏杭道想了想,道:“收徒并没有什么仪式,收你为弟子,我其实也不教你什么,很多事情,你的师兄们可以代劳,我们洗墨阁卷轴制作一路,其实还是靠你自己的。”

这种门派,一般比较自由,唐时喜欢还来不及呢。

“弟子明白了。”

“既然是入门,好歹也该有个入门仪式,你随我来。”

苏杭道带着唐时走出去,外面的弟子早就围观了很久了,窦对新入门的唐时相当好奇。

看到众人都围着,苏杭道也知道他们好奇,只道:“感兴趣的都来看,我也不拦着你们,一群死孩子真是越发懒怠了。”

下面顿时一片欢呼,叫着“掌门是个大好人”,便跟着走,或者是回头通知朋友了。

这门派的环境……真不是一般地宽松啊……

唐时不禁有些愕然,这里哪里像是天海山那种地方?只要往主峰望一眼,他都觉得压抑。

这里的气氛,真的轻松了太多。

整个洗墨阁,更像是一个书院,不说是每个人都文质彬彬,可男男女女的气质都是不错的——当然,在唐时这么想的时候,便发现人群里站着几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偏偏还穿着一身文士的斯文衣衫,当真是让人忽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洗墨阁,当真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唐时跟着那苏杭道走,两个人后面几丈远的地方就开始跟着人了,基本上都是外门弟子,有的很年轻,有的却已经是一把胡子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唐时也不清楚。

到底苏杭道要带自己去哪儿?

唐时不清楚,只听着后面的人说话。

“你们说他能烙印几面?”

“筑基期的修为,怎么说也应该有个三面吧。”

“我们当初没修为的时候,也能烙印下两面啊,你练气期的时候多少面?”

“我练气三层的时候有第三面了,你呢?”

“我练气七层的时候已经到了第四面了。”

“现在除了掌门跟二位长老,现在的弟子当中,似乎也就三师兄最多了吧?”

“去年刚刚到第十四面墙。”

“唉,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到三师兄的境界啊?”

“大师兄现在也要结丹了吧?”

……

听着听着,唐时就有些迷惑了,一般来说内门弟子当中,修为最高的应该就是传说之中的大师兄,在这里,应该就是杜霜天,只不过这里似乎有些区别啊。

苏杭道并没有解释太多,他只是带着唐时,顺着山道走到了背后,这个时候才看到,小面有一个小广场,隔着他们站着的这一作招摇山主峰,便能够看到在这小广场的那一边,竟然是阶梯状的绝壁!

壁立千仞,每隔十丈便是一个阶梯,从最下面开始,一层一层地高上去,每一层的宽度则只有三丈,所以如果远远地看去,这阶梯并不明显,只会让人觉得这是天然的落差。

只是这壁面,未免太过平滑,甚至让人觉得好像是一面镜子,更像是……一幅卷轴!

唐时眼前一亮,定睛一看,便发现这石壁上刻着很多很小的笔划,有的是一个完整的图案,有的则是一些零碎的字迹。

“这是洗墨阁真正的圣地,名为砚壁,凡二十七层,每层高十丈、宽三丈、厚两丈,每一名弟子在进门的时候,都要在这砚壁之上试笔。”

洗墨阁入门之后会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试笔是一项,炼笔、取墨、点纸、抽轴则是在入门之后才会有的有关于修行的东西。‘

这砚壁试笔,无非是一个测试,是一个入门的仪式而已。

苏杭道给唐时解释着,然后让他站到下面的小广场上去:“踏在坤位上,你看到你正前方了吗?在左右两边各竖了十一支石笔,你随意拿一支起来,在那砚壁之上刻下一些东西就好了,看看你能刻到哪一面。”

原来一路上,他们说的是这个意思。

唐时明白了,一看自己左右两边,果然是有几支石笔的,应当是用石头刻成的。

他抬头一看,便瞧见自己眼前这高耸入云的绝逼,而且相当宽大长远,也不知道背后是什么模样。

此刻的唐时,站在这小广场上,耀眼的日光洒下来,将所有的人的影子拉长了几分,眼看着就要黄昏了。

小广场周围有不少的人,都等着看唐时的测试。

远远地,背后招摇山的山道上站了五个人,都穿着白衣服,四男一女,正是五个内门弟子。

“你说这人是为什么来的?”那身穿着红梅傲雪的女子颇感兴趣,这是内门弟子之中的二师姐宋祁欣,平日里看着是个高贵冷艳的姑娘,这个时候说话却给人一种很容易亲近的感觉。

杜霜天抱着手,道:“我也很感兴趣,从他坐在那里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要出点有意思的事情了。”

“唉,洗墨阁就我们五个内门弟子,不知道谁会是第六个,没有小朋友进来的日子,真是难熬啊。”

“就你还嚎什么啊?不过是个老幺,巴不得有人进来,给你叫小师弟吧?是吧,五师弟?”

“……呵呵。”

“三师兄,五师弟……你们能不能别……别把我夹在中间这样相互瞪……”

“呵呵,傻逼。”

这边三个人开始了千年如一日的拌嘴,那边杜霜天跟宋祁欣却都抬头看着不远处那广场前面的人影。

“师妹以为,他能走多远?”

“这墙壁并不是完全跟修为对等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很难说的感觉。”

“一见钟情了吗?”

“……大师兄,你可以从这里跳下去吗?”

被吐槽的杜霜天只是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宋祁欣默默接了一句:“开起玩笑来不是人,我懂你。不过……师兄,你进门的时候,画了多少?”

“那个时候我只有练气三层,刻了五面。我记得师妹入门的时候,似乎也是五面。”杜霜天想起来,这样说了一句,又忽然扭头道:“三师弟,你当初入门的时候是七面吧?”

之前言语调戏五师弟的白钰扭过头来,点了一下头,“那个时候我已经有练气五层的修为了,是七面。我们五个里面,似乎就是我最高。”

当然,现在的修为还是白钰最高。

作为后入门的,他的实力一直处于一种高速增长的状态,短短五年就已经成功结丹,现在反而成为了修为还要比杜霜天高的人。

若是唐时知道白钰,怕是要惊叹于此人过人的天赋了。

是非那年纪,还是出身小自在天,也才金丹期——当然,佛修跟道修不一样,佛修一开始的修行速度很慢,可是到了后面是不存在瓶颈的,不像是道修,需要一次次的突破。

佛修们,只要领悟到了佛法,一步登天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修行的道不同。

他们这边讨论着唐时会有怎样的成绩,不过大家的估计似乎差距很大。

大弟子杜霜天猜了五,内门中唯一的女修宋祁欣则猜了四,方才那看上去有些轻浮的却修为最高的白钰,却猜了六,剩下来的羞涩老四欧阳俊和腹黑老五叶瞬,都只猜了四。

他们当初进门的时候,其实大部分也就是四,外门弟子进来的时候一般都只有二或者是三。

本来如果唐时不是什么筑基期的修为的话,他们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是当唐时以筑基期的修为来拜入洗墨阁,这件事就有些意思了。

除开大荒阁,小荒四山之中,筑基期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洗墨阁这边最高的修为也不过就是元婴期,金丹期便已经很可怕了,哪里还能说别的呢?

有了筑基期的修为,多半是别的门派出来的,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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