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3-44节  缪娟(纪缓缓)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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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好啊,我们一起等。又问我:那你看到我还是惊喜的,对不对

我点头,就开始一直打电话,不再有空跟她说话。

有人来敲我的房门,我跑过去开门,原来是团里的随行秘书,告诉我,领导临时改变计划,我们将在今天晚上离开巴黎,乘坐快速火车去布鲁塞尔。

我说:好。

自己缓缓坐下来,觉得头疼。

小华说:怎么样你联系上她了

没有。我摇摇头。

那你快继续给她打电话啊,你们走了,她过来扑空怎么办

我看看小华,手放在她的肩上,我这么明目张胆,她却如此替我着想,我说:你说得对啊,小华,谢谢你。我得告诉她不要来了,我得走了。

快打电话。找到她。她把电话给我。

可是这个时候,我的电话就响了,我看看号码,是乔菲打过来,在那一刻,我在想,我用什么方法把代表团摆脱,我必须留在这里等她。

我接起来电话:喂

家阳。

你在哪呢

我一下站起来。

我在蒙彼利埃。你听我说,真是抱歉,我临时有一个重要的考试,我刚刚考完。我忘了告诉你。

没有关系,我心里说,她没出现状况就好。

那你什么时候能过来不,或者我去找你。

不不,我过不去了,你也不要过来,我最近很忙,我可能还要跟导师去别处实习,我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是不是在说,我们这一次,不能见面我觉得鼻子里发酸,好半天,我才说:菲,你怎么才给我打电话我担心你出事。

会出什么事家阳,我不跟你说了,我们再联系好不好

她急急收了线。

我看着自己的电话显示:36秒。

好长时间,我都没有动。

小华问:是你的朋友是她给你的电话

我点点头,转过头来看她。

怎么样

没怎么样。我拨拨她的头发,摸得到的女人,美丽可爱,她不过来了。

小华。

我们还有一点点时间。我陪你去餐馆吃饭好不好

好。她抱住我。

虽然我们这次恐怕不能在巴黎逛一逛,不过,也许我们在布鲁塞尔有时间。你说呢

跟你在一起,哪里都好。

她亲亲我。

下楼到酒店的大堂,经理看见我们,上来招呼。

我说,带我的女朋友去吃晚饭。

大堂经理说:街角不远的红鹤餐厅,牛排实在是好,您请去那里尝尝。

我说,谢谢,谢谢,您这里有晚报吗

他马上拿来一份。

我跟小华向外走的时候,随手翻开看看,惹人注目的标题上写着:巴黎市区近来骚乱增多,政府增加警力确保市民安全。

小华把报纸夺下来:跟我吃饭还看报,你眼里有没有我

我笑起来,任她把报纸扔在檐廊下的纸篓里:好,我们专心吃饭。

乔菲

我给家阳回了电话,人坐在里昂车站的长椅上,正在等晚上回南方的火车。

那个老婆婆告诉我得真没错,我要是下了火车就回去,也不会看见不想见到的东西,到现在,心脏也不会这么闷闷的疼痛。

家阳没有错,我当然知道他在等我,可是他有了新的生活,有了跟他那样般配的出色的女孩,我自己心里是清楚的,我也没有错,我不给他找麻烦,我从来不想给他找麻烦。

我头疼的想起来,我回去还得重新找实习的地方,还有论文得做,七月,我可能就要回国了,回去了,还要找工作,这些都是很繁琐的现实里的事情,不过想起这些,也有别的作用,我觉得还有许多是得忙着呢,感情上的烦恼真是奢侈。我负担不起。

我正坐着发呆,有人对我说:小姐,谁允许你不经过宪兵部队的允许就私自来巴黎

我回头,原来是祖祖,穿着制服,牵着狗,正在巡逻。对啊,火车站这是他的地盘。

我的鼻子堵得慌,我看着他,慢慢地说:祖祖。

他看看我:问你话呢,你听不懂法语啊怎么来之前不给宪兵部队打电话我好准备红地毯迎接。

我又笑出来。

他把狗交给同事,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在我身边坐下来。

你不执勤吗

休息一会儿,不碍事。他说,我有好消息。

什么

我被批准去非洲维和了。

我知道这是他的理想,可是我高兴不起来,那是非洲,战乱,瘟疫横行的黑非洲,你去多久哪个国家

科特迪瓦。一年。

祖祖,你要小心。

当然。他说,菲,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我都看你挺长时间了。你满脸阴云,挤眉弄眼的,你的样子好像要自杀。

去你的。

哎我还没问你,你怎么自己来了巴黎,也不给我打电话你来巴黎做什么好像不是因为我吧

这时,我想起欧德的话。祖祖的脸在我眼前,年轻英俊的脸孔,不着一丝的风霜,是再清纯不过的男孩子。

祖祖,这是个挺长的故事。

你愿意说

我愿意告诉你。

我来见一个朋友,在中国的时候,我跟他在一起生活过。不过,刚才,我没能见到他,所以有点难过。

因为有太多的不同,我们不能够在一起。

不过我很爱他,到现在,也是如此。

他把一些东西带走,又把一些东西留在我的生命里。

祖祖的脸敛起笑容,现在非常严肃。

我在说这么老土的话,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现在开了口,就突然觉得有很强的欲望想要倾诉,有些秘密埋在心里,埋得太苦,我不堪重负。

我们,我跟他,曾经有过一个不成形的小孩子。我没有能力抚养,只好,拿掉他。

他看着我。

所以,祖祖,可能,我跟你印象中的实在不一样。

还有,我是个不健康的人,拿掉那个孩子的时候,出了一点事故,我以后恐怕都不会再有小孩子了。

我总是觉得,我会自己生活一辈子的。

我慢慢地这样说完,觉得心里好像真得轻松一些,一直以来,做个有秘密又故作坚强的人,我可真累。

可是我没有眼泪。

祖祖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深深呼出一口气,揉揉眼眶,又看看我:菲,你要不要抱一下

之后多年,我仍不能忘怀这个法国男孩子的拥抱,在我的心最脆弱的时候,我在他温厚的臂弯中,像有一阵又轻又暖的小南风,慢慢熨帖心头上狰狞的伤口。

4月17日,巴黎,里昂火车站,这是一个普通的黄昏。

片刻。

我只觉得祖祖的臂忽然僵硬,他在一瞬间站起来,用力把我挡向身后,强光,巨响,我用手挡住眼睛,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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