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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顶,我问:为什么他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慢慢放下那只碗。

我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他要去挟持陛下为什么他不惜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他要掳来我为什么这一切是为什么

我真是傻到了极点,天下有这样的武功的人会有几个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以刺客那样诡异的身手,天下会有几个这样的人

我还傻乎乎地射出呜镝,盼着顾剑来救我。

阿渡生死不明,顾剑是我最后的希望,我还盼着他能来救我。

为什么

他淡淡地说:不为什么。你杀了那么多人我怒不可遏,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挟持陛下顾剑站起来,窗子里漏进来的月光正好照在他的肩上,他的声调还是那样淡淡的:我想杀便杀,你如果觉得不忿,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把阿渡怎么样了我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你若是敢对阿渡不利,我一定杀了你替她报仇。顾剑道:我没杀阿渡,信与不信随便你。我暂且松了口气,放软了声调,说道:那么你放我回去吧,我保证不对人说起,只作是我自己逃脱的。顾剑忽然对我笑了笑:小枫,为什么我莫名其妙: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待李承鄞那么好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他他从来就是利用你。尤其现在他娶了一个女人又一个女人,你常常被那些女人欺负,连他也欺负你,将来他当了皇帝,会有更多女人,会有更多的人欺负你。你为什么待李承鄞那么好难道就是因为西凉,你就牺牲掉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守在那冷冷清清深宫里我怔了怔,说道:西凉是西凉,可是我已经嫁给他了,再说他对我也不算太差他怎么对你不差他从前一直就是利用你。你知道他在想什么吗你知道他在算计什么吗小枫,你斗不赢,你斗不赢那些女人,更斗不赢李承鄞。现在他们对西凉还略有顾忌,将来一旦西凉对中原不再有用处,你根本就斗不赢。我叹了口气,说道:我是没那么多心眼儿,可是李承鄞是我的丈夫,我总不能背弃我的丈夫。顾剑冷笑:那如果是李承鄞背弃你呢我打了个寒噤,说:不会的。第一次遇上刺客,他推开我;第二次在鸣玉坊,他拦在我前头。每次他都将危险留给自己,李承鄞不会背弃我的。

顾剑冷笑道:在天下面前,你以为你算得了什么一人如果要当皇帝,免不了心硬血冷。别的不说,我把你掳到这里来,你指望李承鄞会来救你么

你以为他会急着来救你么可今天是上元,金吾禁驰,百姓观灯。为了粉饰太平,上京城里仍旧九门洞开,不禁出入。你算什么你都不值得李家父子不顾这上元节他们还在承天门上与民同乐,哪顾得了你生死未卜。我若是真刺客,就一刀杀了你,然后趁夜出京,远走高飞再过十天八天,羽林军搜到这里,翻出你的尸体,李承鄞亦不过假惺惺哭两声,就把他的什么赵良娣立为太子妃,谁会记得你,你还指望他记得你我低着头,并不说话。

顾剑拉起我的手:走吧,小枫,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远离那个勾心斗角的地方,我们到关外去,一起放马、牧羊我挣脱了他的手,说道:不管李承鄞对我好不好,这是我自己选的路,也是阿爹替西凉选的路,我不能半道逃走,西凉也不能我看着他,你让我走吧。顾剑静静地瞧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断然道:不行。我觉得沮丧极了,也累极了,本来我就在发烧,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似的。现在说了这么多的话,我觉得更难过了,全身酥软无力,连呼吸都似乎带着一种灼痛。我用手抚着自己的喉咙,然后慢慢地退回箱子边去,有气无力地倚在那里。

他本来还想对我说什么,但见我这个样子,似乎有些心有不忍,于是将话又忍回去,只问我:你想不想吃什么我摇了摇头。

他却不泄气,又问:问月楼的鸳鸯炙,我买来给你吃,好不好我本来摇了摇头,忽然又点了点头。

他替我将被子掖得严实些,然后说道:那你先睡一会儿吧。我阖上眼睛,沉沉睡去。

大约一炷香功夫之后,我重新睁开眼睛。

屋子里依旧又黑又静,只有窗棂里照进来淡淡的月光,朦胧地映在地下。我爬起来看着月亮,月色皎洁如银,今天是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月亮这么好,街上一定很热闹吧。

我裹紧了皮裘,走过去摇了摇门,门从外头反锁着,打不开。我环顾四周,这里明显是一间库房,只有墙上很高的地方才有窗子,那些窗子都是为了透气,所以筑得很高,我伸起手来触不到。

不过办法总是有的,我把一只箱子拖过来,然后又拖了一只箱子叠上去,这样一层层垒起来,仿若巨大的台阶。那些箱子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幸好不甚沉重。可是我全身都发软,手上也没什么力气,等我把几层箱子终于垒叠到了窗下,终究是累了一身大汗。

我踩着箱子爬上去,那窗棂是木头雕花的,掰了一掰,纹丝不动。我只得又爬下来,四处找称手的东西,打开一只只箱子,原来箱子里装的是绫罗绸缎。

不知道哪家有钱人,把这么漂亮的绸缎全锁在库房里,抑或这里是绸缎庄的库房。我可没太多心思胡思乱想,失望地关上箱子,最后终于看到那只盛过姜汤的瓷碗。

我把碗砸碎了,选了个梭角锋利的碎片,重新爬上箱子去锯窗棂。

那么薄的雕花窗棂,可是锯起来真费劲,我一直锯啊锯啊把手指头都割破了,流血了。

我突然觉得绝望了,也许顾剑就要回来了,我还是出不去。他虽然不见得会杀我,可是也许他会将我关一辈子,也许我将来永远也见不着阿渡,也见不着李承鄞了。

我只绝望了一小会儿,就打起精神,重新开始锯那窗棂。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终于听到咔嚓一声轻响,窗棂下角的雕花终于被我锯断了。我精神大振,继续锯另一角,那只角上的雕花都锯断了之后,我用力往上一掰,就将窗棂掰断了。

我大喜过望,可是这里太高了,跳下去只怕要跌断腿。我从箱子里翻出一匹绸子,将它一端压在箱子底下,然后另一端抛出了窗子。我攀着那绸带,翻出了窗子,慢慢往下爬。

我手上没有什么力气了,绸带一直打滑,我只得用手腕挽住它,全身的重量都吊在手腕上,绸带勒得我生疼生疼,可是我也顾不上了。我只担心自己手一松就跌下去,所以很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放,一点一点地往下降。到最后脚尖终于触到地面的时候,我只觉得腿一软,整个人就跌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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