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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木白松一口气,刚走到门口的洪武帝忽然一个急转,他深深得看了两人一眼,留下了一个数量恐怖的作业后,便在孙子震惊的目光中迈着六亲不认的脚步再次离开。

莫名被罚抄写《皇明祖训》的木小白觉得自己冤枉极了,爷爷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老爹想要出走,他可是受害者啊!为什么他也要陪着老爹一起抄写祖训哟!

朱标运笔如飞,见儿子脸上的表情委屈又不解,遂提点道:英儿,你要透过表象看本质,这件事的本质就是朕想要同兄弟们把臂同游,而同游这件事吧,你想想是源头在哪儿?

木白头顶飘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敢置信得从笔墨中抬起头来,青年不若幼时圆润可爱的眼睛被瞪圆,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等等,爹,您为什么可以这么自然得将自己偷跑出去玩这件事美化成兄弟联谊?您这样说,被无辜扯下水的各位叔叔们知道吗?

而且这件事怎么也要怪他?源头,源头应该要说是他爷爷吧,当初大明的一应改变的确是从洪武朝开始,如今建文朝只能说是既往而开来。

的确,他的态度一直都是鼓励开海禁了,支持船运发展,但现如今主要的发展还是靠民间以及匠人们,他插手的余地并不大,再说,就算他再鼓励,也从来没有鼓励您老人家出去领队啥的呀。

朱标冲着儿子摇了摇手指,偷跑意图被发现的皇帝陛下此刻心情竟然还挺不错的,他右手继续完成罚抄工作,左手则空出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皇祖父只是为了防御倭寇,最多只是点了盏小油灯,此后在下头堆柴点火扇风的人可都是你。

风帆、脚踏、罐头,沥青这些都是为了让船走得更远,你给你皇叔画大饼,支持他们往外头走。你将你皇叔的奏折出版成书,刊发全国,还大张旗鼓得将每次收获公示,你这些举动一则是以利诱之,二则以名和奇煽动之,若非你十年内不遗余力的努力,这海航也不至于发展成如今模样这一桩桩,你皇祖父可看得清清楚楚。

儿砸,不得不提你的举动十分有效。朱标将笔一搁,轻松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得道:所以朕也被你煽动了呀。

木白不由张口结舌,他傻傻为了老朱父子的逻辑小海豹般鼓了两下手掌后表情一变,严肃道:父亲,您以前可教育过我,有问题要在自己身上找错误,而不是甩锅给别人哈。

嗯,朕当然也找了。朱标的眼神穿过儿子,越过窗幔,投向这片天空,目光幽远:朕三岁开蒙,自幼便以为父解忧而努力,迄今已四十余年。

朕做了四十年的好儿子、好大哥、也尽量去做了好丈夫,好父亲,或许还不够优秀,却也算是努力。帝王褪去了高不可攀的气场,露出脆弱和踟蹰幽幽看着人的模样看起来柔软极了,就像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狮子忽然在你面前翻过来露出柔软的肚皮,还扒拉着爪子邀请你摸一下,再摸一下。

这谁顶得住!毛肚皮就是一个深坑,一旦摸了这次就会想要摸下一次,摸完了还会想着埋脸甚至于靠着睡觉,这是多么危险的诱惑,而且火眼晶晶的木小白还一眼将那看着白实则黑的毛肚皮给看透了,他当然不会上当。

见儿子狼心似铁,朱标就叹了口气,用着宛如歌咏的语气和迷蒙的眼神道:世界那么大,爹也想要去看看啊~如果说爹有什么错的话,那大概就是好奇心的错了。

你是猫吗?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省吗?感觉好敷衍,木白感觉自己的毛都气得要炸起来了,爹,您刚到不惑,日子还长着呢,儿子也才刚及冠,这江山责任太大,孩儿承受不来。

朱标含笑看了木白片刻,就见他摇了摇手指:英儿,当真不成?

不成。木白斩钉截铁。

嗯朱标沉吟片刻后,道:父皇退位之时,疏浚了黄河,朕退位时也有一件想做的事。

男人含笑注视着儿子,用温柔又坚定的语气道:英儿觉得,废除丁税可好?

木白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他沉吟好半响后才叹道: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不早了,总要试起来。和儿子的迟疑不同,朱标倒是对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朝廷班子很有信心,他慈爱得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虽然一伸手摸到的是个硬邦邦的发冠,却并不影响他的心情,朱标的声音相当柔和:万事开头难,爹给你开个头,后头你继承下去,总能容易些。

朱标这么说并非无的放矢,废除丁税是一个看似简单,实则牵扯极广的大举动。

大明如今的国家收入来源除却盐茶以及各项专营外主要有两块,一个是丁税,另一个则是田税。

比起特地绘画鱼鳞册,严格探明土地情况的田税,丁税的收取要简单粗暴的多,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有个年龄和性别的划分,一旦到了年岁,便要缴纳对应的税额,这个税额从出生开始缴纳,一直要缴纳到耄耋之年,无论天灾人祸都不会减免。

因其特性,丁税看似是最平等的税法了,因为无论贫富,只要是人只要没有残疾都要缴纳这笔税款。

但恰恰相反,其实这种平等才是最大的不平等,尽管人口税的税负并不高,但这一税款对于富人来说是九牛一毛,对于穷人来说却有可能是需要咬牙坚持的难题,比起有农田才需要缴纳的田税来说,人口税简直就是跗骨之蛆,一个不好更是成为压倒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实上,自秦汉时有了人口税至今的两千余年间,不少穷人就是因为无法承担孩子长成前的税负选择将孩子溺毙或是遗弃,也有不少人为了躲避这一税负,最后将自己卖给了豪绅富户,选择成为家奴。

其实历朝历代都知道这一税负于民不利,但却很难动手去改进,因为丁税是如今所有的税务体系里最简单的一种收取方式。

因为简单,所以稳定,也没有太多可以操控贪腐的空间,对于国家财政来说,无论是收缴还是核对上它比之田税以及其余的税负都要简单太多,这就相当于一个固定额度已经被锁定了,帝国财政有了保底。

正因为此,即便朱元璋当年也是饱受丁税之苦,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将这一制度传承了下去。在明初那个计算以人脑和算筹,就连算盘也才刚普及不久的时代,着实没有更多的力量去进行更复杂的税务算法。

而且就算将其取消,大明也没有办法想出一个更优秀的收税方式了,要知道就连鱼鳞册和皇册,也是在大明建国十四年之后开始推行编纂,并且先后耗费了近十年才制成的。

基层公务员活力最强的建国初年都是如此,更不用提惫懒期的王朝中后期了,在历史上,国家虽有每十年勘察编纂一次鱼鳞册的规定,但在实际操作上因为复杂和困难,大多数的编纂都是直接抄录一份一模一样的呈上。

终明一朝就曾经发生了极为诡异的连续n年土地数目没有半分增减的情况,所以可想而知,如果要搞个复杂的人头税方法,明初或许还有这个能力将其颁行实施,但这项政策定然无法持续下去,甚至在未来还会成为民众的负担。

所以在多次讨论和比对之后,木白的建议是直接将其取消,而不安排替补的税额。

这就意味着朝廷放弃了一大笔收入,对于一个处处要用钱的王朝来说,这个损失无疑是巨大的,所以即便是在他的小朝廷上,小伙伴们也都投了反对票。

他们不是不知道这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事,但都认为现在的大明还无法承担起这一损失。

如果将大明的财政比作民间的抽棍子游戏的话,那么丁税就是放在最底层的一根小木棍,一动就会影响整个局势,除非能够放入一根能够替代它的小棍,否则它的抽取就是风险活动。

但现在整个朝政上都没有一个能够替代它的存在。商税?的确,大明的商税如今已经积累了一个不小的数值,但它的稳定性还不够,其多少、优劣基本取决于天气情况,若是遇上个多飓风多浪的天气,那么来到大明的船只便会少上许多。

而且海商还是一个极其年轻的存在,谁也不知道哪天政策又要变成片甲不下海了,到那时候要怎么办?难道再重新收取丁税吗?

众所周知,减税时候有多容易,加税时候就有多难。

所以,要想得到他们的支持,必须表明我们的态度。朱标叹息般说道:还有什么能比大明的无上皇和太上皇一齐出海更能表明态度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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