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六十四回  公子易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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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呈秀疾将两耳一掩,大声道:“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呈秀不与闻!”桓震心中冷笑,心想你婊子已经做了,还要立甚么牌坊?当下将官袍一撩,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大声道:“下官据事直道,有死而已。”崔呈秀低下了头去,似乎颇费踌躇,半晌方半推半就地叫桓震起来说话。

桓震瞧他神色之间,似乎并不惊讶,更没丝毫兴奋神色,暗道这个老狐狸难道还不放心我么?可是他这样表现,却叫桓震也隐约猜到,崔呈秀并非全然不曾打算过天启咽气之后的事情,至于究竟是如何打算的,那不用想也无非是两条道路,要么坐以待毙,要么主动出击。现下自己要做的,便是努力怂恿他选择后者。

站起身来,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合十七岁而霸王者出焉。”这是周烈王时候周太史儋见秦献公说的一句谶语,《史记》中凡四现,全句乃是:“始周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载复合,合十七岁而霸王者出焉。”崔呈秀是两榜进士,怎会不知?但却不知桓震何以在此时特意提起这一句话来。桓震见他面露疑色,当下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虚画了一个“魏”字,正好是十七笔。

崔呈秀一怔,明知此种谶语,都是曲意附和,并无半分道理,桓震在自己面前说出这话用意已经十分明显了,便是说魏忠贤当为“霸王”。可是他干么要这般热心挑动?一时间心里很是疑惑,脸上却不露半分声色,佯作不解,慢慢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桓震见状,心知火候不够,须得再添几根柴才是,当下复道:“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崔呈秀自己心中也是十分有数,这些年来投在魏忠贤门下,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祸国殃民之事。倘若魏忠贤一旦倒台,自己失却了靠山,必定给东林反扑。到那时恐怕一家大小都无葬身之地了。可是魏忠贤当真会倒台吗?那个每日闭户读书,从不出王府半步的信王,当真有这么大的本领么?桓震见他举杯迟疑不饮,便知此刻他心中定然也是首鼠两端,左右为难。

他明白点到即止的道理,特别是对崔呈秀这等心机深沉之人,若是话说得太清楚了,反倒不妙。当下站起身来告辞。崔呈秀也不起身相送,由得管家将桓震领了出去,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呆发怔。手中茶杯倾侧,茶水流将出来,在他的二品官袍上面打湿了一大片。

桓震回到军营,再也不管这桩事情,每日照常同孙元化一起泡在士卒中间训练。过不几天,就有一个小内侍在营外找他,说是魏忠贤召见。桓震一面暗想该来的终于来了,一面顶着孙元化鄙夷的目光,匆匆交代几句,飞也似地逃走了。

到得魏府,心中便是一跳,五虎中的崔呈秀、李夔龙、倪文焕,五彪中的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全都已经来到,魏党中的重量级人物,今天齐集于此。五虎五彪之中,以崔呈秀、田尔耕为领军人物,崔呈秀是整个魏党的首席智囊,田尔耕都督锦衣卫,是魏党的头号打手。两人一文一武,几乎做尽了恶事。这些人中,比桓震品秩低的,便是太仆卿倪文焕和锦衣指挥崔应元两人了。

当下上去同他们厮见,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起今日九千岁因何见召,崔应元首先摇头表示不知,许显纯、倪文焕也跟着摇了摇头。崔呈秀瞧了桓震一眼,片言不答,李夔龙、田尔耕却是没边没沿地胡扯了起来,不知说些什么。候得一阵,便听珠帘响处,魏忠贤给一个小内侍扶着,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桓震也有上十日不曾照过他面了,一见之下只觉他比前衰老了许多,大约天启皇帝的病倒,对他真的是一个不小的打击。魏忠贤扶着雕龙椅坐了下来,目光扫视一周,忽然咳嗽起来,直咳得喘不过气,嘴巴动了一动,小内侍连忙捧上唾壶,魏忠贤吐了一口痰,这才舒缓下来,用他那种太监特有的声口说道:“孩儿们都来啦。”厅上连桓震在内,七个朝官,一齐跪了下来,大声颂拜。

魏忠贤轻轻一挥手,道:“不必行这些虚礼。”看着他们起身,又道:“咱家今日叫孩儿们来,是有一桩事情要吩咐你们。”桓震屏息静气,凝神听他说话,只听魏忠贤轻叹一声,道:“自今以后,各守本部,没咱家的手谕,谁的话儿也莫要听信。”桓震却没想到竟是这么一条命令,不由得怔了一怔。便是他这一怔的功夫,魏忠贤已经重行起身,往后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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