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浮萍拐和□□近乎同时向被束缚着的妖怪击去。但就要击中的那一刻，风的波动再度泛起，金芒脉络覆盖以外的躯体转化成无形，失去了踪迹。肯妮斯看着剩下来的这支手臂不带血迹，缓缓地消散殆尽，月灵髓液的搜索停止，她猛地回身，对着做好攻击准备的英灵喝道：“门口！阻止它！”

已经逼近寺庙的门口的透明波纹被猛然挡回，传出闷声响动。云雀恭弥气势汹汹地一拐挥去，破空声乍破，波纹剧烈的颤动起来。它重重地撞上庙内正中的佛像，年岁久远的佛像顿时垮塌了大半，破碎的石块和砖瓦纷纷落下，妖怪的身形在满地狼藉中显露。它惊诧的视线落在云雀恭弥身上，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普通人类也能够看到它，并有着如此可怕的实力。

——妖怪定然无法知晓，云雀恭弥并非是“看到”了它，而是凭他可怕的直觉感觉到大概的位置。

至于实力，能够一拐子打碎一面墙的人显然不属于“普通人类”的范畴中啊！

妖怪的脸终于变得狰狞，人类的相貌被红脸长鼻的真面目取代。血色的眼眸将他们的身影深深地印刻下来，它从废墟中站起来，手里出现了一柄长刀。硬物碰撞的声响在此时显得格外的刺耳，它逼退率先攻来的云雀恭弥，又在下一刻与□□相抵。在激烈的交锋中，它眼角的余光瞥到站在一旁的肯妮斯，开口低声道：“我不会留手了，肯妮斯。”

肯妮斯单手扶着支撑房梁的柱子，不屑地冷笑道：“废话真多。”

然而，她并非像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体内的魔力仿佛一丝丝地被硬生抽取，本就虚弱的身体便有些承受不住了，她勉强换了姿势，由扶改为靠，也不顾浑身的不适，眼睛不眨地望着前方打斗的景象，不禁皱起眉。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r受到了她的影响，魔力并不充沛，大部分实力亦是无法发挥出来，连宝具暂时都无法使用。毕竟对手是一只修为很高的大妖怪，又经过了漫长的岁月积淀，他加上不能以普通人看待的云雀恭弥能够抵抗住已经很不错了。

随着战局的僵持，肯妮斯的情况越加不好了。眼前变得模糊，她依旧咬牙保持身体不往下坠，而她的从者手下的动作微微停滞，目光投向了后方，却在又一次的攻击下重新专注。

“很担心吗？奇怪的灵体。”妖怪忽然问道。

“与你无关。”

英灵的枪刃刺穿了肩头，血不止的流下。妖怪笑了，风从黑暗中生起，一群似鸟非鸟的黑影呼啸着冲向一旁。

“你——可恶！”

英灵的金眸中浮现出冰冷的怒意。他立即回身，想要赶往御主的身边，然而，风阻挡了前路。满意地欣赏着神情突然的变化，妖怪随意地抬手，黑发少年便被重重打飞，撞在墙壁上，嘴角出现了血色。

——来不及了？不，还有机会！

当怒吼着的英灵突破束缚后，被放出的天狗已然近在咫尺。

“轰——”

一声巨响。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火焰绚烂地跳动着，墙壁被炸弹轰出一个大洞，瘦小的人影冲了过来，得意中的妖怪大意下被来人撞出去老远，直到裸奔的沢田纲吉继续往前冲，将勉强站立的肯妮斯扑倒。平常笑哈哈的少年握着球棒，神色从未有过的严肃，一个个扑来的天狗被他打棒球似的全部抽飞，手里抓满炸弹的狱寺隼人叫着“十代目小心”跟着冲了进来，炸弹轰鸣的声音顿时让原本沉重的氛围诡异的热闹起来。

肯妮斯的额角迸出愤怒的十字，在耳朵被震聋之前把趴在她身上的沢田纲吉踹开：“不是叫你们不要来凑热闹么！”

从爆衫状态恢复成废材状态的沢田少年滚地发出哀嚎：“啊啊啊啊我们错了老师！但是——不来的话老师有危险怎么办啊！”

“……”

肯妮斯莫名地沉默了一瞬。她挣扎着撑起身子，英灵已然赶到身边。肯妮斯忽然睁大了眼，身体微僵，瞪着将她抱起环在手臂间的从者，在晃动下躲开风刃的攻击——他也顺便拎起了沢田纲吉。当然，肯妮斯也知道此时不是纠结某些事情的时候，避开视线不看他的脸，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后，英灵将他们放下，再度逼向了已经回复过来的大天狗。

大天狗难得地如此狼狈，它的红脸扭曲起来。英灵持枪的身影正在放大，它疯狂地大吼：“够了！到此为止！”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几步，就在长刀即将砍中英灵的胸口时，它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另一柄稍短的枪插入了妖怪的胸膛，它充血的眼珠缓缓向旁移动，枪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它的身后，那柄突然出现的□□早早被隐藏，直到现在才显露真身。然而，在它侧身之际，却发现那个奇怪的灵体对他露出嘲讽的笑，他的身形顿时消散，与此同时，一双缠绕着金色光环的手死死地按住了它。

英灵取消了实体状态，魔力回到了肯妮斯的体内重新运转。她将禁制凝聚在手上，顺势将受伤的妖怪狠狠地压住，金芒与不断泄露的黑气交汇。黑气在痛苦地呼声中愈加浓郁，直至将两个人包围进去——再回神时，他们已陷入大天狗即将崩溃的幻境。

很多年前的爱宕山，还繁荣和平的爱宕山，与默默守护着这一切的大妖怪。

它能够看透人心，在长久的聆听人类的祈愿后，却渐渐有了疑惑。佛指引人类走向善道，在众生平等中达成圆满，完成因果轮回。刚开始还不然，但慢慢的，淳朴的期望变了味，有的人类表面虔诚，内心却充满阴暗，有的人类在许诺后能够立刻违背诺言，不顾因果……它便开始动摇——直到有一天，它被贪婪的人欺骗，失去了神力，陷入了封印中久久不得光明。

它在漫长的时间中终于绝望了，吞噬同样被封印的妖怪保证自身不会被消磨，又留了几只小妖怪迷惑人类，等待着脱困的时机。在这期间，它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傲慢、孤独，却又格外单纯，对无意间打开封印之皿发现的它抱有好奇。他们成为了“朋友”，它告诉了她自己的曾经，诱导小女孩打开封印，却在即将成功的时候失败。然后呢，就在封印出现了一丝极小的破碎后，它逃了出来——最终回到了起始之地……

大妖怪静静地躺着，胸口的黑气被金芒驱散，已显颓然之色。肯妮斯俯视它，眼中遗漏出淡淡悲哀。她问道：“为什么非要回来呢？你明明可以逃走。你也明明可以杀了我们，为什么要留手？”

妖怪的脸重新变成了人类的模样，它勉强勾起嘴角，“不知道啊……回来以后发现没什么可以在意的，还不如去死。”

“肯妮斯，你……变软弱了啊，是受到刚才那些人类的影响吗……有什么，值得悲痛的呢。”

肯妮斯沉默了一会儿，在能够看透内心的妖怪面前，即使否认也没有用出。只是应道：“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