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念的心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音，彻底死去，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被台阶划破的唇角，慢慢绽放出一抹笑容，那笑容是那样的晦涩，那样地灰败，敛下眸底最后一丝受伤和心痛，她缓缓地将目光再次投向他，“陆柏昇，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话毕，她不再看他，绝望地合上了眼。

她的心死了，连同她的身体也死了。

她感觉不到痛，亦感觉不到冷。

从今往后，她佟雨念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而已了。

陆柏昇没有再看她，抱着林梦溪大步流星地朝外面走了去。

………………

私人医生来得很快，陆老太太被管家和佣人抬进了房间。

老太太情况十分危急，胡医生建议赶紧送医院，救护车现在还在路上，一时半会到不了，管家又忙不迭的去安排车。

陆慕慈分身乏术，要照顾母亲，心里又惦记着还躺在楼下的雨念。

沈心榕知道自己再冷眼旁观下去也说不过去，便主动请缨，答应会照顾好佟雨念，只让陆慕慈安心地陪着老太太去医院。

陆慕慈心里明白沈心榕不会这么好心，可目前别无他法，临走前，只警告了她一句，“大嫂，雨念现在还是陆家的媳妇，你别太过分。”

沈心榕冷笑一声，“小姑，你还是好好照顾妈吧。”

老太太和陆慕慈一走。

沈心榕转身进屋，有佣人蹲在雨念身边，想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沈心榕走进去，一脚就踹到了那个佣人的身上，佣人被踢出了好远，捂着被撞破头的脑袋，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混账东西，都滚出去，谁若敢碰她佟雨念一下，我就割断谁的手指。”沈心榕掷地有声的甩下狠毒的话，又对方才刚被她打过的佣人，吩咐，“打电话给救护车，告诉他们不用来了，这里没有人需要。”

“是，夫人我马上去……”佣人捂着流血的额头，连忙跑了出去。

一众佣人吓得都缩在了大门外面，一步都不敢靠近，皆只敢用同情和可怜的眼神看着里面的雨念，希望她能挺过来。

整个屋子安静下来，雨念还躺在地上，透凉的地板熨帖着她的身子，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沈心榕走到她的身前，蹲下来，涂着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捏住她那张早没了温度的下巴，将她的脸挑起来，幽冷似箭的目光，好整以暇地盯在她脸上，像是要盯穿她。

“佟雨念，你还嚣张呀！你瞪我呀！现在知道自己有多么可怜了吧，你现在就算死在这，也没人会知道，也更没有人会为你感到心痛，知道自己有多么可悲了吧！”这么多年一直积压在沈心榕心口的怨怼和仇恨，已经将她折磨得快要不成人形。

每每看到陆柏昇和佟雨念，她的心就像是被割了一刀，经年岁月流转，她那颗心早已是千疮百孔。

雨念抬眼看着她脸上那冷鸷的笑容，扯了扯唇角，“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了，你还不是一样一辈子只能像个小偷一样，觊觎着自己的丈夫，我们不过彼此彼此罢了。”

她艰难地说出这番话，眼里尽是嘲讽。

同是天涯沦落人而已！

沈心榕被雨念的话刺激道，清眸一紧，抬手毫不客气的就煽了她一巴掌，“佟雨念，你算什么东西，你竟敢对我这样说话。”

本就破了的唇角，被她这一打，就裂开了一道口子，冰冷的血沁下来，滴在她的手上，沈心榕眉心一跳，嫌恶地就甩开了手。

“我佟雨念是不算什么东西，可我也比你沈心榕要好，至少我不会把在丈夫那受的窝囊气乱撒到别人身上。”雨念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力气，她撑起身子，冷睨着沈心榕，那神情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使者，浑身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沈心榕心头一凛，没由得打了个冷颤。

看着她那张渐渐变得惨白的脸色，雨念心里没有一丝痛快，反而只有无止无尽的涩然……

沈心榕也算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却不成想自己竟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吓唬住，她盯着雨念那张脸，微微眯起了眸子，不细看还察觉不到，她还真是像极了她母亲柯念晶，眼波流转间的神韵更是如出一辙， 只是佟雨念眼中多了一分戾气，那份戾气，尤其在此刻，仿佛能穿肠破肚，让人不寒而栗。

“佟雨念，你和你母亲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你佟雨念落此下场，你怨不得别人，都是你那晦气的娘，酿下的恶果。”看着雨念，沈心榕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当年发生的事。

她永远都忘不了，陆庆丰为了得到秦子琴，是如何对她的，这个男人还真是没有心，再怎么说，她也是他的结发妻子，他居然为了能将秦子琴娶进门，不惜给她注射那些让她生不如死的毒·品。

呵，这样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想让她变成活死人，每天让人给她催眠，用药物维持着她昏迷的状态。那些日子，沈心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每每回忆一次，她心里的恨意就越多一分。

这样的恨意在长年累月的积压下，促成了一道疯狂的念头，那便是报复，不顾一切地去报复。

也算是老天有眼，秦子琴根本就不爱陆庆丰，她爱的男人是她这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人，那就是佟雨念的父亲－－－佟世忠。

雨念听不懂沈心榕的话，“你闭嘴，你没资格骂我妈！”

“我没资格？佟雨念你妈才是最该死的人，简直死不足惜！”沈心榕咬牙切齿道。

雨念看着她那副狰狞的面孔，她猛地扑了过去，掐着沈心榕的脖子，“该死的人是你，是你！”

她的力气根本没多大，沈心榕只是被她推翻了，很快回神，朝她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雨念再次跌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沈心榕抓着她的头发，瞪着她那张花容失色的脸，“佟雨念，你知道我在你母亲手里过着怎样的日子吗？你知道你母亲有多心狠手辣吗？你知道，陆柏昇的母亲又在你母亲手上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吗？”

她的每一声质问，都像一个炸弹，将雨念炸得魂飞魄散。

“呵，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怕是现在连柯念晶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吧，那就等你到了九泉之下，好好去问问你那了不起的母亲，看她有没有脸告诉你她当年的罪证。”

不，她说的都不是真的，母亲那么善良，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一定不会！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当真是佩服你，你居然还敢嫁给陆柏昇，哈哈哈哈……真是报应啊！”说到最后，沈心榕近乎用的是气声。

那一声声尖锐的声音，震荡在雨念的耳边，就像是魔障。

她彻底失去了思考，也彻底失去了反抗，她浑身所有的力量都随着她那一声嘶吼，被无情地剥夺。

沈心榕站起来，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大笑着重复着那句，“真是报应啊……”

………………

偌大的空间里，彻底安静下来，近乎死一般的沉寂。

雨念还趴在地上，呼吸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

被沈心榕打过的脸颊，混合着伤口，红肿一片。

她的眼睛失去聚焦地凝着门口，她的身下是一滩鲜红的血。

她颤颤地用手指在自己的身下摸了下，她想去感受下孩子的体温，冰凉的指尖除了冷，也只有冷。

她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都在惊鸾……

她一边笑，一边撑着手，试图站起来，一次，两次……

跌倒了又爬起来……

直至最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的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她拖着被凌迟过一样的身子，一步一个血印地往大门口走……

每一步，她都走得坚定，亦走得颤颤巍巍。

冷汗大颗大颗从她的额角滚落下来，她咬着唇，强撑着。

佟雨念，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只有你自己了！

她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

不知用了多久，她才走出陆家的大门，外面是艳阳高照的天，冬天的阳光总是那么弥足珍贵，总是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拥有更多。

可今天这明晃晃的太阳，照在她身上，依然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她身上那鲜红的血，在阳光的照耀下，红得刺眼，亦红得吓人。

有佣人躲在花坛后面，被雨念这副样子，吓得哭起来，她抓着身边同事的手，“我们打电话给救护车，让他们来救救二少奶奶吧，你看她身上的血，她会死的……”

被她抓着的佣人，皆是害怕得浑身发抖，只能颤颤地摇着头，“不……不可以……”

如果她们打了电话，那死的人就会是她们，夫人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二少奶奶会死的……”那个佣人重复着这句话。

雨念听到了她们的话，只是莞尔一笑，她怎么会死，她佟雨念是谁，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