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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的另外一端突地响起了腕龙的长鸣。

、44、去留与离合

李识曛听到腕龙的鸣叫,他错愕地转身看去,怎么可能?明明这里的食物还能支持好几天!

他没有听错的话,这真的是腕龙首领的声音。从启程以来他已经听了无数次这样的声音,这是在催促同伴一起上路。

身后的白虎一瘸一拐地上前了一步,再次焦急地一拱他的背后,李识曛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摔倒,他猛然明白了白虎的意思,它早就知道腕龙要出发?这是让他赶紧追上腕龙?

且不说他追不追得上,看白虎刚刚走一步都那么艰难的样子,只怕爪子伤得不轻,勉强能走路而已,以它这种受伤的状态,他们就算追过去了白虎也爬不上去吧,李识曛恐怕也很难将它拉上去啊,难道?

他回头看着白虎:“你要我一个人走?”

那张他早就熟悉无比的虎脸上,他第一次看到了这么复杂的表情,纵然心中可能有许多弯弯绕绕的谋略打算,但它在感情上从来都是直接的,喜欢就会还要,卖萌就表示求饶,讨厌就会直接走开,这样复杂纠结的表情似乎根本不可能属于这只丛林王者。

它没有回答,只默默低头舔了一下自己受伤的爪子。

远方的腕龙队伍传来一声陌生的鸣叫,那是一人一虎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比腕龙首领的更加清亮些。

白虎没有再催促李识曛,它抬起头,清澈如冰川雪水的眼睛静静凝视着他,似乎在等着他做最后的决定,也许对它来说,是一个不只关于去与留的重要决定。

李识曛摸摸大白的脑袋,他爬上一棵能够眺望树林边缘的大树,远远地张望到树林边缘的逆光处,似乎有一个背着个“书包”的腕龙背影。

腕龙队伍已经渐渐走远,它独自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伸着长长的脖子,再次回头缓慢悠长地鸣叫呼唤了一声,等待了好一会儿,眼看队伍就要消失在前方了,它这才长长地喷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追赶自己的同伴们。

或许相处的时日短暂,或许有人会说腕龙迟钝的脑袋里不会注意到身形小小的一人一虎,更不会在意一人一虎的消失,但是显然腕龙小姐一直记得是谁带给了它那种甜甜的幸福味道。

李识曛默默地道了一声珍重,同行千里终有一别,他会永远记得这只脚步为他们停留过的腕龙。今天的道别也只是为了再见,等到白虎爪子上的伤一好,他一定会再次追上腕龙小姐,给它多多地投喂一些糖果,想必就冲着它今天驻足停留的这一刻,白虎也不会再反对吧。

他现在就已经在期盼着再次重逢的时候了,他跳下了这棵大树。

白虎正在默默地舔着身上的血迹。

李识曛看看它胸前、肩膀上淋漓交错的血痕,深深皱眉,他找到刚刚滚到一边的竹桶,开始给它清洗伤口,书包里还有些紫槿药粉,正好给它抹上消毒止血。

外伤似乎都不特别严重,尽管那只熊挠得深了一些,但估计休养一段时间就会长好了,以这只白虎的体质可能连疤都不会留下。

麻烦的是它的爪子,李识曛蹲下身顺便检查它的爪子,他轻轻的慢慢摸过它的骨头,似乎没有骨折,但看它疼得有些抽搐还是乖乖伸出爪子任抚摸的样子,李识曛拍了拍它的脑袋,可能是伤到了韧带,或者是轻微的骨裂。

无论是哪一种,短时间内它都不能跑跳上树了,连走动都要尽量避免用到这只爪子,以免影响恢复,更多的伤势李识曛也看不出来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许还应该多炖些骨头汤,以形补形?

李识曛在为白虎的爪子犯愁时,显然白虎有些神思不属,它的尾巴啪啪拍了两下地面,成功引起了李识曛的注意。

“怎么了?”李识曛问道,白虎是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唤起他注意的。

白虎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把尾巴指向了河岸的方向。

河岸?想到刚刚听到的嘈杂声音,再想到腕龙们的离开,再看看此刻白虎有些不安的表情,李识曛若有所思。

他向河岸方向走去,本来想留下白虎的,毕竟它刚刚受了伤,爪子还不方便。但它执意地一瘸一拐跟在后面,李识曛看它只是行动起来有些不方便,却不会真正碰到受伤的那只爪子,便也放下心来,任由它跟着,只是依旧放慢了脚步。

从前在丛林中都是白虎放慢了脚步来迁就他,现在也轮到他放慢脚步来迁就这只白虎了。想这里,李识曛微微一笑,轻轻揪了一下它左边的耳朵。

白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抖了抖左耳,没有抖掉李识曛的手指也不在意,任由李识曛继续挠着它的耳朵。

快到接近河岸的树林边缘时,李识曛挑了棵视野应该不错、河岸不会被遮挡的大树,爬到了最顶端。

然后他的视线投向了河岸边,至少他得搞清楚,为什么今天早上开始这里会有那样嘈杂的声音,为什么腕龙突然要撤离,为什么白虎要这样郑重地提醒他观察这里。

他和白虎看样子得在这里至少要停留十几天养伤,周边的情况还是得搞清楚,信息什么的还是得收集的,白虎现在又上不了树,也不能跑动,打斗什么的更是必须能免则免,要是再出现今天黑熊的这种乌龙,一人一虎都得玩完儿,他还是得尽量多地收集信息才行。

结果,他也看到了曾经令白虎神情严肃的一幕。

此时河岸边的情况更为混乱,飞扬喧嚣的尘土也在昭示这种无序混乱的状态,如果说上次角马和其他动物的渡河是一种自发的悲壮,那天的场景是一种悲壮的惨烈,那今天的动物们面临的简直是一场被迫的绝望,今天的场景更是一种绝境中的惨烈。

无数只动物被赶下了河,真的像是下饺子似的被从岸上赶下去的,后面的动物不停地推挤着前面的,似乎身后的巨大危险在不停地接近。然而只想着逃离危险的它们不知道,前方也是一样的绝境。

此时距离上次的渡河已经有好几天了,估计水中霸主的肚子也早就消化得差不多,许多掉下河里的动物哀鸣着被拖入深水中迅速消失不见。

不少掉在水边侥幸没有掉到河里的动物拼命互相踩挤着远离水面,有的体型轻巧些的还试图踩着别的动物回到岸上,但是不断有动物掉下来的拥挤岸边怎么可能爬得上去?倒是不断有动物掉下去砸在它们身上。

这些前面的动物大概是最可怜的,本来以为跑得快的自己应该能逃掉后方的危险,谁能想到前方居然是这样绝望的一个陷阱呢?连逃离的想法都成了一种巨大的奢望,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面临噩运的降临。

甚至有时候这种噩运不是来自前方,也不是来自后方,而是来自一起逃离危险的周围同伴。李识曛亲眼看见一只体型较小的恐龙被其他大的动物踩踏到底下再也没有露出头来。

各种各样惊慌的、绝望的、濒死的鸣叫响成一片,这简直是活生生的地狱场景。

李识曛的目光似有不忍,但他却没有停止观察,他的目光投向河岸的更南面,他至少要搞明白,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胁裹着这么多的动物北上,让它们这样亡命地奔逃。

然后他听到一声似曾相识的蒸汽火车发动似的巨大声音,那种声音,似是来自地狱,伴随着熔浆喷溅的可怕音效,紧接着来的是虽然模糊却熟悉得令李识曛心脏狂跳的轰轰步伐声。

尽管在动物们一片凄惨的叫声中那个声音并不如以往听到的清晰,但那种似要将大地踩裂般的节奏与气势令李识曛心中的警觉蓦然提到了最高点。

他不敢笃定那只结仇的母龙在不在里面,更不敢去赌它的视力会不会注意到对岸的自己,他只得将身体缩到大树树干后面,露出眼睛继续观察。

在看到那两个巨大可怕的身影时,李识曛不禁哀叹他和白虎的破运气,可以渡河的路线千万条,为什么这么不巧,要在白虎受伤的时候遇到暴龙。

在看清其中一只体型略小的暴龙伤痕累累的侧颊时,李识曛觉得自己和白虎的霉运简直可以去拍《死神来了》。轻轻吐出那口倒抽的凉气,李识曛的大脑飞快地转动起来。

他不知道暴龙们是凑巧追着猎物们的迁徙步伐来到了河岸,还是赶着猎物们来到了河岸。

这二者性质完全不同,如果是前者,李识曛只能说猎物们运气不佳,居然在这种要命的地点遇到暴龙的追杀,前有水中凶手,后有陆地霸主,死得不要太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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