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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封阿帕放开了他,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悄悄带他离开了这间屋子,谨慎地合上门,递了个斗笠给他,此时外面风雨已歇,天色渐晚,更无法辨识方向,封阿帕提着一盏灯在前面引路。

回到李识曛的屋子时,封阿帕才责备地说道:“圣侍大人叫我去找你,你怎么自己跑到那里去!如果去的人不是我,你……唉!”

然后封阿帕郑重地说道:“那个地方不是你能去的,赶紧忘掉,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李识曛连忙点头应了,他也觉得自己刚刚做得不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那里有灯光透出,我一时好奇才……”

封阿帕警告道:“对于大祭司,你一点好奇都不要有,这个岛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听的不要听,否则,谁也保护不了你!”

李识曛一时有些困惑,大祭司给他的感觉不像这样可怕的人,但封阿帕的描述却总让他觉得毛骨悚然,无论如何,从封阿帕刚刚带他悄悄离开的举动来看,至少他是在维护自己的,李识曛便道了谢,郑重答应下来。

封阿帕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样对于一个年轻的雌性来说太严厉了,他安慰李识曛道:“你不要着急,我已经联系上那只小白虎了。”

李识曛一喜:“真的?你联系上白了?”

封阿帕点头:“本来我也想离开了,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只托人去圣殿问了一下,没想到那边有消息说有人要过来救人,我一想,估计就是那只小白虎要过来救你了。他倒是神通广大,竟然可以圣殿中找到通消息的人。”

封阿帕看了一眼李识曛:“他说到时候时机成熟可以带我们一起离开。原来岛上的防御森严,但叛乱发生之后,大祭司驱逐了不少人,防御少了许多,我们才能找到机会,否则,就你今天做的事情,如果换在原来,哼,只怕早就被关了起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李识曛想到那些玻璃器皿里的东西,背后也密密地起了一层冷汗。

封阿帕见李识曛知道害怕了,这才说道:“咱们有机会出去,但前提是你不要擅自行动,知道了么?”

李识曛自然连忙答应下来。

想到马上可以见到白,李识曛心情雀跃起来,他既然能追到圣城去,甚至还能渗透圣殿中的消息,肯定雪峰上的阿帕们也被他带回嚎谷了吧。自己很快就能离开这个带着几分诡异的海岛,重新回到嚎谷那简单充实的生活中了。

几天之后,大祭司大概身体情况稳定了下来,再次见了李识曛。

传话的臻表情很难看,李识曛此时心中有了期盼也不去管他的心情,对于整个圣殿,除了对大祭司本人李识曛抱有一些感激愧疚之外,其他人他实在没什么兴趣搭理。

还是上次那间屋子中,不知道是不是李识曛的错觉,屋子中的那个刺鼻的气味更浓了一些。

大祭司看到李识曛下意识的反应,大约也意识到了什么,只喘着气解释道:“抱、抱歉,我的身体不行啦,药味重了些,”他又喘气了半天才接着断续道:“我这病也见不了光,失、失礼了。”

李识曛连忙摇头:“是我太失礼了,您身体好些了吗?上次连累您的身体了,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大祭司似乎对李识曛十分宽容,只微微笑语:“我早就应该去见……圣神了,跟你没什么关系,别,咳,别道歉。”然后他缓了口气说道:“这两天我也想明白了,你如果不想做圣子就不做吧,是我太勉强你了,你只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就好。”

也许知道自己马上要离开,而这位大祭司的身体也许根本支持不了太久,李识曛带着几分愧疚鬼使神差般地说道:“我不做圣子,但如果您的圣殿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能力所及之处,我一定愿尽绵薄之力!”

大祭司似乎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你呀……就是心肠太软。”他咳嗽了半天,才接着道:“不必啦,你只要自己好好的就行。”

李识曛心中愧疚更甚,但他又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安慰大祭司。

倒是大祭司似乎看出了李识曛的不安,只温和地说道:“你能跟我说说你自己的事情么?以前的、现在的都好。”

这位大祭司对李识曛的态度实在让他难以拒绝,他就挑了自己从小到大的一些趣事来逗他开心,他和白招惹暴龙的事情啦,山谷里白猎杀恐兽的事情啦,山谷里那些奇特的风俗,哥哥的好朋友捉弄自己所以才同时给自己启蒙数学和语文啦,自己和哥哥小时候顽皮的事情啦。

虽然那位祭司大人一直没怎么说话,可李识曛知道他的心情因为自己的讲述变得很轻松,特别是自己讲自己在地球时的生活时,大祭司的呼吸都会放缓许多,似乎真的非常喜欢地球上的一切。

李识曛暗暗也有猜测过大祭司的来历,也许那位圣神给他的影响真的很大吧,这么漫长的岁月中,他一直对地球念念不忘,甚至订立了只有人形的雄性才能进贝城的规矩,只为了让贝城看起来更像地球。

但能这位祭司大人最后的时日中开心一些,李识曛自然也不会吝惜于把自己那些经历讲出来。

只是,讲了一些地球上的事情之后,李识曛看着旁边臻刚刚倒好的茶水,氲氤的水汽一时让他沉默起来,那些温馨的往事,那些鲜活的人,那些回忆中的地方,自己此生可能都再也回不去了。只希望,他们一切都好吧。

大概看出李识曛情绪上的低落,大祭司跟臻交待道:“小曛累了,叫人送他回去吧。”

李识曛起身向大祭司道了别,臻便叫了封阿帕来接他回去了,他走了之后,臻单膝跪在大祭司的脚边:“大人,您爱惜一下自己吧!每天支持这么长的时间,您……”

大祭司只缓缓说道:“臻,没事的,没事的,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早就该下地狱了……早去晚去都一样。”

臻只肯定道:“大人,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没有您,不会有贝城,更不会有贝城那些生活的兽人,也不会有我。您永远都是对的!”

大祭司苦笑:“对的?”如果是对的,当年曦不会那样地反对自己,甚至宁可用割袍断义般地绝决来逼自己放弃,可惜自己当时被辉煌光鲜的一切迷了眼,酿成滔天大祸,时间证明了曦才是对的……自己想弥补一切,结果小曛又说自己错了,大祭司心中一片苦涩,也许自己这样的罪人只有早早湮灭一切,早早消逝,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吧。

“臻,小曛是那么说的吧?我创造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却并不只属于我,一切早就变了,这里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地球……”

臻点头,却又迅速摇头:“那是他太过狂妄无知,根本不知道您做过的一切,您又不愿意告诉他!”

大祭司却说道:“他真不愧是曦的弟弟……一直以来,是我一步错,步步错,最开始妄图以一己之力去对抗不可逆转的规律与法则,是我太狂妄,是我错了啊,结果却连累了所有人……”

大祭司似乎茫然地回想自己漫长光阴中做过的一切,结果徒劳地发现,除了满身的罪责,他真的一无所获、一事无成,而自己的躯体马上就要腐朽,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本来想赎罪,结果我又做错了……”

臻只摇头道:“大人,没有您就没有今日贝城圣殿的一切,甚至兽人们也不会会像如今这样能自由地变换形态,谁可以否定您的功绩?”

他却只是苦涩自嘲道:“呵,要是从来就没有我,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切罪恶……兽人们的一切都是曦的成就,我哪里……”他极为吃力地换了一个姿势:“这具身体大概也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了,那只白虎来了么?”

臻点头,轻声诉说了白到了贝城之后的一系列活动,又说了他联系上封阿帕的事。

轮椅上的人没被那些事情激怒,反而发出了笑声:“既然小曛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如他所愿吧,这只白虎看起来倒是能护住他,既然肯愿意为他做这么多,想必他们将来也会过得好好的。”

然后,大祭司又叮嘱道:“你知道的,为了让小曛不知道这一切,我做了许多,千万不要告诉他,我欠了他们太多太多,至少,让我弥补一点点吧……”

臻低头应是,垂下的眼睛中却流露着与口中截然不同的不甘。

轮椅上的人轻声自语道:“既然选择了那只白虎,也罢,那就送他最后一件礼物吧,至少让他以后不会有缺憾,这……也许是我最后能做的了。”然后,就自己尘归尘,土归土,却地狱清赎自己的罪孽吧。

这天晚上,例行送清水食物的船只再次停靠在码头,一个搬运的兽人将包裹扔在库房中,他转身的时候,包裹偷偷地自己打开,白伸出头来,仔细地观察了周围的一切,然后他迅速地将那个袋子塞到看不到的一角,自己辨认了周围的地形的方向,迅速消失在暮色中。

白按照消息中讲的地址摸过去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居然有另一个雄性在李识曛的房中,他踢开门的时候,臻刚刚把针筒从李识曛的静脉中抽出来,顺便把一本什么东西塞到了李识曛的怀中。

白一把抱过自己的雌性,又惊又怒:“你做了什么?!”

臻却淡淡道:“祭司大人送他的礼物,哼,放心吧,他睡一会儿就能醒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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