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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夏然他们还好吗?”简行的声音干涩沙哑,他无意识地蜷了蜷缩在被窝里的指尖,瞥了眼向野递着水杯的被烫红的手,得知是向野去见了宋亦旻,心中蓦然一紧,甚至不愿意继续听下去。

“嗯,”向野见简行状态不好,也没有强求,只是把水杯放在简行手边的桌子上,拉开椅子坐在床边,拉着简行的手,尽量用安抚的语气说道:“你不用担心,他们现在很安全,我也会派人保护他们的。”

“不是说,保镖很烦吗。”简行的语气很淡,默默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又缩回被窝里。

向野一时哑然,他知道简行这是在刺他,心中酸涩,手中空荡荡的感觉也并不好受。

“这么说,你见过宋亦旻了?”简行没有在那件事上纠缠不休,好像只是顺口一问,没有要为难谁的意思,却又问起了一个更加令向野难以直面的问题。

该怎么对简行说,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该怎么挽留,才能让简行重新回到他身边?哪怕只是给他一个机会从宋亦旻手中保护他。

向野在心中兀自纠结半天,开口却只是说着理性客观的话:“他在内地没有背景,不用太过担心,不会再对你们怎么样的。”

简行抬眼,直直地望着向野的眼睛,冷声道:“所以,你也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向野默然不语。

简行的目光像一笼清冷的月辉,冰凉刺骨地罩在向野心头。

“既然如此,你应该、我……”明明应该很自如地说着拒绝的、伤人的、讽刺的话,简行却突然像被恶魔施了舌尖上的诅咒,竟无法流畅地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他心里无端地慌乱,他突然觉查自己的肮脏。

他原来是在害怕,害怕没有人会再要他。

一个若有若无的湿润的触感传来,简行瞬间瞪大了几乎快要发红的双眼,愣愣地看着眼前逼近到极致的人。

剃得很干净的下巴只有这时才看得出青色的胡茬,喉结的形状很凸出,甚至就在他眼前微微颤动着昭示着这人的笨拙和紧张,向野的脖颈上青筋勃发,散发出足以令任何性向为男的人为之心痒难耐的致命诱惑。

那是一个轻柔缱绻的吻,来自向野,不轻不重地落在简行的额头,一触即离。

“先不说这些。”向野的气息扑打在简行耳畔,他温热宽厚的手掌轻轻拍打着简行单薄的肩背,一下一下地沿着脊柱顺下来,像是妈妈给幼童最温柔的安抚。

“你好好休息一下,喝点水,以后再想这些事情。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想让他陪你聊聊天,好吗?”

“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可以叫夏然他们来陪你玩一会儿,你觉得呢?”

向野不敢和简行贴的太近,很快松开了他,却不知何时又牵住了简行的手,一边用大拇指在简行虎口处不住地摩挲一边柔声问道。

“……是想让我看心理医生吗?”

向野没想到简行这么直接地问了出来,一时间愣了愣,不过很快便迎着简行有些排斥抵触的目光绞尽脑汁地找着理由:“是。你现在暂时不想看医生也没关系,先把情绪稳定下来就行。但是,我们都很放心不下你,夏然也觉得你最好还是做一下心理测试,关系到……关系到你以后演艺事业的规划,所以……”

“可以。”

“我可以接受治疗,但前提是,你不能和他有私下沟通,他不能把我的隐私泄露给你听。我要求直接和他谈论我的情况。”

简行自然知道向野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他自己的心理状况自己很清楚,没到看医生治疗的地步,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问题。既然都不放心他,他就配合他们去看看也无妨,但他却绝对不想让向野完全掌握自己的心理动态。

简行最清楚所谓的心理医生有多么能蛊惑人心玩弄人心,哪怕是更改一段记忆,进行心理控制也不在话下,三言两语就能看破人心的漏洞再逐个击破,让人掏心掏肺地把自己几乎所有的软肋拿出来供人把控,实在是可怕得很。

向野见简行这样防备自己,一时间也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桌上的热水雾气氤氲,细纱一般铺展着散开再空气中,很快失去温度,变成一杯凉水,始终无人问津。

简行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不自在地扭头望向窗外,只见银装素裹,外面也和屋内一样白,白的刺眼。简行突然在这片白中想起多年之前,他几乎快要记不清的那幅画面。

也是一样白惨惨的房间,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扎进他的鼻息,直冲脑门,可他的记忆却也好像被白色吞噬,什么都想不起来。

简行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只觉得心胸处痛得厉害,如撕裂般灼烧的痛迅速席卷全身,他疼得两眼发昏,在一片迷蒙之中看见了一个面相和善的男人。

其实也说不上有多和善,乍一看是温温柔柔的笑,却不知为何让简行想起淬了毒的寒刃,登时不寒而栗。

“应该没问题吧?”

这人在询问自己的情况,简行在迷迷糊糊中想,他很想再多看看这个对他来说有点陌生的世界,更想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地躺在这里,却终究再次昏睡过去,耳畔只剩下两个男人的交谈声。

“应该是没问题的,人在最脆弱最痛苦的时候大脑是最不设防的,我们可以轻易地潜入他的内心世界,再佐以科学的心理控制方法,就可以很顺利地得到想要的结果。”

“交给你我自然放心,毕竟,你帮他洗脑过那么多人,我也是有所目睹的。只是我想知道这种效果可以持续多久,需要经常加强吗?万一他记起了什么……”

……

简行叫了宋亦旻那么多年哥哥,却一直不知道自己叫错了人。他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宋亦旻,在陌生的环境里第一个给他熟悉感安全感的人也是宋亦旻。所以宋亦旻对他说,我是你哥哥,他就那样信了。

信他是模糊感觉中给他了最大的欢愉的哥哥,信了他是朦胧脑海里帮自己打退坏人保护自己的哥哥,信他是失焦记忆中给自己辅导功课弹吉他哄他高兴的哥哥。

简行对所有的一切坚信不疑,怀着这份从别人身上嫁接转移过来的隐约的情愫,朦朦胧胧地待在宋亦旻身边整整五年——直到十八岁那天,一切都回归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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