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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喜歡」也是一種哀傷

点石成金的计画失败,日子又一天天过去,十六府似乎更加忙碌,不仅汀芷渚芳不再回来,连孟黄耆也是彻夜不归的睡在十六府。

胡灵灵益发苦恼,这天,她便把一直窝在房里瞌睡的孟甘草叫醒,开始诉苦。

「甘草,你说我该怎麽帮师父才好?」

即使听完胡灵灵说话,孟甘草还是睡眼惺忪。

「钱?这点小事他哪需要你帮?那个程又仙已经发出请帖要帮你那便宜师父筹钱了,我看那帖子上的客来头还挺不小,是个,呼啊,」孟甘草大大的打呵欠:「是大鸢国的小公主呐。」

「大鸢?那不就是离青丘最近的国家?」

因为距离近,所以青丘内修炼成j的狐偶尔会到大鸢国内行走,是以她对大鸢国并不陌生。大鸢国主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受封为闲散王爷的同父异母弟弟,以及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这个四公主今年甫及笄,所以并未婚配,其他三位公主早就各自下嫁将军、宰相之子、以及临国国主。

「是啊,听说这四公主从小聪明讨喜,最为受宠,个x却也最是任x妄为,连续几次婚配都被她故意破坏,很让大鸢国主苦恼。」

聊起八卦,孟甘草这才来了j神,滔滔不绝起来。

「大鸢国受到咱们青丘灵气的影响,好山好水物产丰硕,想必这四公主也有点私产才是,要拿出七万两黄金并不难吧。」

「可是,七万两黄金好像不是小数目,那四公主和又仙姐姐的交情,竟好到能让她随口就允七万两黄金?」

胡灵灵颇为诧异。

孟甘草露出挺猥琐的表情。

「谁告诉你那四公主和程又仙有交情?和她有交情的是你那便宜师父!我看,那七万两黄金就是拿来买下他一个盛行宣的订金吧。」

「买师父?!」

「哎,你别这麽大声嚷嚷──我不知道啊,猜的。」

「是师父同意让又仙姐送请帖的吗?」胡灵灵浑身都紧绷了起来,战战兢兢的等答案。

「他就是没同意,两个人才闹得这麽僵。你替他这麽紧张做什麽?」

胡灵灵垂下眼神,答得挺心虚。

「没有啊。」

没有才有鬼了,其实她在意得要命。她琢磨不出盛行宣的行为和想法,却琢磨得出自己的。胡灵灵这些日子以来不得不承认,宿叡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苍白得几乎想不起来,现在会被她挂在心上的只有一个盛行宣。

只要能帮上他的忙就能开心半天,看见他皱起的眉头她会跟着伤心,那天在林子里,听见他用嘲笑的语气说自己是个没人要的桃子半妖,她就拚命用浑身的力量让师父知道,师父并不是没人要的半妖,桃子最漂亮,桃子最好吃,她生平最喜欢的果子刚好就是桃……

而最喜欢的人,就是师父。

孟甘草听见胡灵灵神游太虚的喃喃自语了,他忍不住敲敲胡灵灵的脑袋:「喜欢他?傻灵灵你趁早醒醒吧!我一看那家伙就知是冷情薄幸,你别以为你之前亲了他一下而他没躲,就是他也喜欢你啊!」

胡灵灵傻盯着孟甘草。

「什麽?我什麽?怎麽可能有那种事?」

「就是那天他把你从二十府一路背回来的下午呀!你亲也亲过了、调戏也调戏完了,难不成真以为自己只是在作梦?」

「我?师、师父背我回来?」

「你还真的全给忘了!」孟甘草被她的呆样给打败了,无力的把自己给包进被子里闷吼:「笨蛋,我要睡了,总之,你记住自己来这里是做什麽的,不是为了他。」

胡灵灵摀着自己的嘴唇,坐在床上发楞,那时肌肤相触的感觉,霎时鲜明。她的脸,在黑暗中慢慢的红了起来。

「我记得我是下青丘做什麽的呀……我也知道,不是为了他。」

她的声音极小极小,似乎不是说给别人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

若是她把约命者的恩情给报完了,其实她和盛行宣,不过就是两条永远不会有交集的直线罢了。

即使她不断跟前跟後、师父师父的喊着,她也知道,这种脆弱的师徒关系,也只是当初盛行宣为了顺理成章让她进入痴人谷的权宜之计。

这麽帮她、这麽疼她、被她吻了并不躲开、还可以背着她走上一段回府的路。

「对我,难道真能没有一丁一点的喜欢吗?」

孟甘草很快又睡着,夜一下子变得寂静,胡灵灵抱着双膝侧首去看敞开的窗外,月光照耀後院,隐约还能看见林子里她异想天开堆起来的石塚。

师父。师父。师父……

双唇开阖,无声的喊起师父,最後,不知不觉竟变成直接喊起了盛行宣的名字,胡灵灵心里一拧,从没感受过的无名忧伤顿时随着这个名字,在x口又酸又甜的胀痛起来。

行宣,行宣。

对他的心绪,与对其他人的就是不一样。

以前她不懂何谓牵肠挂肚,但这个晚上之後,她在脑子里回荡着一个不敢发出声音的名字时,彻底的知道了。

她喜欢盛行宣,想到会心痛的那一种喜欢。

☆、第十七章:憑什麼不能喜歡(賀年加更)

当她去寻于初渊时,于初渊却这么告诉她。

是了,这就是喜欢。不过妳既喊了他师父,就是不能喜欢的。

「为什么?」

胡灵灵失望大喊。

在人间,可以对口中喊师父的人仰慕、崇拜、甚至怀恨、但,不能生起『这种』喜欢。

现在她已经可以看懂于初渊大部分的手势,彼此可以沟通的事更多也更繁复。

于初渊不再像之前一般老是捉着她的手,但瞅着她时仍是那一脸春心满溢的暧昧。

「哪一种喜欢?」胡灵灵愣问,喜欢还分种类的吗?

于初渊招手让她过来,胡灵灵才靠近他的软榻,就被歪在软榻上的少年一拉,双手捧着她脸颊,显然从未做过苦差事的细致肌肤,在她颊上和颈部摩娑。

最后,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才放开,眼神似笑非笑。

就是,随时都想与他亲近,还想做这种事的『喜欢』。

胡灵灵捂脸惊呼:「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从盛行宣在桃树林外眼灼如焰的看着她,从他说了那句「我的嘴好好的」,在她晓得他把瞌睡的自己背了一路回府,她每回一见盛行宣,眼光老是不自觉地要瞥到他的唇瓣上。

那微红的诱人色泽,在她眼中愈来愈像一片柔软得让人沉醉的桃花瓣。

头被敲了一下,胡灵灵回神,于初渊的眼神充满好笑。

妳到底有多缺心眼?竟在一个男人面前正大光明的想着另一个长得更好看的男人!我会受伤的。

「你在我眼中不算是男人,你是我的约命者,报恩对象嘛。」胡灵灵吐舌一笑。

而且,盛行宣好看是好看……但她仔细一想,这才发现那些让她心跳加速的想象中,盛行宣的面目其实是朦胧的,只有一双桃花眼,还有接近她时,他身上便会飘散开来的清冽香气。

她把这话如实说了,于初渊倒是正了正神色。

哦,药香气?我身上也有?

胡灵灵凑过去嗅嗅,诚实摇头。

「你有病气,各种药气都压不太下,完全不是师父那种药香。」说起来,那股似药的清凉香气在盛行宣回谷后,就更浓郁了。

于初渊摇头反驳。

这不合情理。谷里的药如今全都是由十九师兄制作,他最近又替我做了一批药丸,若是身上沾了浓郁药味,妳一定会在我身上嗅到一样的味道,此外,少说也做了好几年的师兄弟,我的嗅觉也很好,在他身上却什么也没闻到过。

「一直都有呀。」

不可能,g本没有。

「有啦!」

我不信,妳胡说。

两人难得为小事争执不休。

胡灵灵不是不相信于初渊,但她也不能质疑自己确确实实感受到的东西。

她下定决心,改天再遇到师父时,一定要找机会弄清楚。

「初渊果真是胡说,明明就有。」走在师父身后,她一边努力嗅闻一边嘀咕,那气息萦绕着盛行宣,他每走一步就会扬散一分,显然不是薰在衣服的气味,而是紧贴他身体所散发的冷香。

「灵灵,妳在做什么?」

盛行宣在青石砖板外停下脚步,回头凝视一路走来行踪鬼祟的胡灵灵。

胡灵灵差点撞到师父的雪白衣袖上,她收住脚步一脸尴尬。

「没、没有。」胡灵灵按捺自己就要红起来的脸,迅速转移话题,「师父不是说要带我去看九师伯?应该要去第九府才对,怎么就停了?」

青石砖板绵延入眼前人来人往的忙碌宅院,就算胡灵灵没注意到挂在厅外的「医庐」二字,也能从屋内不断传来的药气和房顶上还在曝晒的大量药材,猜出这屋子的用处。

「这不是制药的地方吗?」

「九师兄最近……」盛行宣闭了闭眼,眨掉可能过度泄漏的情绪。若不是卫明扬在短短几日内迅速恶化,他并不想这么快带她来此。

可是,再避也避不开了,恐怕也是因为有金狐进入谷内地界,导致卫明扬身上的反噬愈演愈烈,连他自己在面对胡灵灵时,也时常出现怪异的心跳、和情绪。

若再这样下去,连他都不再像自己。

盛行宣定神,下了决定。

「他后来不住府邸了,就在医庐后院住着。」

「喔,九师伯负责看守医庐吗?」

胡灵灵自然而然的接口点头,盛行宣却只是凝了她一眼,良久,才回应。

「以前是的。灵灵,跟紧,待会不要和此处任何人说话。还有,见了九师兄,妳别吓着。」

盛行宣自然至极的牵起她的手,胡灵灵有些诧异,但并没有抗拒,而是乖乖跟在盛行宣一袭白衣后方走着。

在医庐内众人诧异却不敢多问的目光中,胡灵灵心里跳动着异样的喜悦。

盛行宣是一个顽固而死守规矩的人,以前从不会这样主动亲近她,这样牵她的手,表示他也是喜欢的吧?而如若师徒之间不能这样的彼此喜欢,恪守规矩如她的师父这种人,又怎会违禁呢?

于初渊说的话或许不完全是真。

她主动蜷起手指,把盛行宣依旧不明缘故缠着布条的手掌握得更紧些,跟在他身旁并肩而行,脸颊略略泛红,小心翼翼的开口:「师父,你说要我与你守着人间师徒之礼,如此就是了吗?」

白衣的身子登时一僵,脚步霎时又停了。

胡灵灵感觉那只本来稳稳握着自己的手掌,如被蝎子螫伤一样,立即松脱。

「师父?」

本来攒紧的手心冷了。她极不安的抬起头,盛行宣紧绷的下颚,彷彿做错什么事在自责一样。

「九师兄的屋子,到了。」

胡灵灵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不过,她的伤感只是一瞬,那样的情绪原本就不会在她身上维持太久。

尤其在盛行宣开门后,看见门内景象的剎那,胡灵灵更是张大嘴,好半晌合不拢。

「……师父,你先带我来看九师伯养的……**吗?」

屋内没有人,她只看见一只**!

而且,是只体型超乎想象般巨大的红羽毛大**!

☆、第十八章:不怕狐狸的雞?

盛行宣才皱了皱眉,还没说话,胡灵灵就听见那只蜷在床上的「**」轻微一动,散开鲜红的羽翼,露出一张藏在炽羽背後的男子脸庞,那人听见胡灵灵说的话,竟毫不介意的发出笑声。

「**?这倒新鲜。小姑娘,你见了我,不怕?」

胡灵灵很诚实的摇头,好奇的盯着他看。

「不怕,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哪曾听说狐狸怕**?只是没见过有人生成这种半人半妖的模样。

「好诚实的孩子。行宣,这不是谷内的人吧?往日似乎不曾见过。」那张和蔼的中年男子面容,仰首笑了起来,牵动他那副被红色羽毛完全覆盖的身体,发出锁链的匡锒声。

胡灵灵才发现,这个人面鸟身怪人虽然躺在床上,但他的双足利爪都被钻了孔,以铁链穿过,固定在那面靠床的墙上。

「九师兄,她是灵灵,我从谷外收的徒儿。」

听见谷外收的徒儿这几字,卫明扬本来很和蔼的神色顿时变得很惊讶。

「灵灵,过来见你九师伯。」

「这就是九师伯?」

胡灵灵心里颤动一下,靠过去正式拜见时,她极小心的伸出手指,碰了碰那对闪着锐利银光的坚硬爪子,对这个温和的师伯很快便心生不舍:「九师伯,你的爪……手,这样不痛吗?」

「是我要他们把我铐起来,不痛的。」卫明扬收回望向盛行宣的询问眼光,转回胡灵灵的脸上,看见她脸上流露出的怜悯,他温柔地笑笑,巨大的羽翅颇为灵活的缓慢扫过胡灵灵的肩头,像是长辈搀扶小辈一样的姿势。

「起来,无须多礼。」

胡灵灵顺势起身的瞬间,却在卫明扬探过来搀扶的翅羽之上,再一次嗅到彷佛是自家师父身上的淡淡药气。

她於是多看卫明扬一眼,便发现这位九师伯只不过刚醒来与他们说上几句话,脸色就出现明显的苍白。

「师兄,我只是带灵灵来看你,有什麽想问的话,等你j神好时再说,师兄,先歇着。」盛行宣走上前,替卫明扬重新盖上已掉落在地的被褥。

「被子要是再掉,对医庐外喊一声便会有人进来,不要闷不吭声。」

原来,方才她看见九师伯蜷成一团,是因为冷。

卫明扬苍白着脸,却仍旧温和的笑着。

「无妨。是我叫他们除了定时送药送饭之外都别进来的,没有人能算准我何时又要发作,别吓着医庐外那些孩子。」

「师兄,别撑着说话。我带灵灵认识医庐,顺道看看师兄,待会也就走了。」

「嗯。」卫明扬的眼睛逐渐眯起,点点头,最後对胡灵灵温言道:「孩子,抱歉,师伯今日这样子没法招待你们,只好改日再补偿了。」

不多久,屋里只剩卫明扬均匀的呼吸声。

「我刚出世时,所有人都怕我,便是因为我也是这样带着半妖半人的模样出世的。灵灵,你害怕吗?」盛行宣垂着眼睫,轻声询问。

她摇摇头,看着卫明扬在熟睡时沉静的脸和翕动的赤羽。

这就是身为尴尬的半妖而不容於双方的感受吗?彷佛能捕捉渲染在静默空气里的哀伤,她忍不住轻轻牵住盛行宣的袖子。

「不怕,不怕师父。你也不怕我是只狐妖啊,不是吗?」

她犹存天真稚气的脸上,此刻充满不合时宜的沉思,像只渴望安抚的毛茸茸小动物。盛行宣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麽之前,便已抬起手,轻抚她的秀发。

「傻孩子,这不一样。」

孩子两个字,听在胡灵灵耳中,不知怎地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急切想抗议的心情。

「师父,我十六岁,放在人界都可以论及婚嫁了,不是孩子!」

盛行宣终於露出淡笑,对她懊恼的模样,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

「在妖族的数百年光y里,才仅仅十六岁,你确实还是很小的孩子。走吧,不打扰师兄歇息,改日再带你来看他。我先去看看师兄的药制作情形如何,你去大厅稍後。」

「师父,我也去。」

「不用。」

「如果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盛行宣忍俊不禁的一笑。

「你忘了当初在谷外的炼药房里,你是怎麽『帮』我的吗?」

「啊,我现在已经懂事多了嘛,跟之前不一样了──」胡灵灵整张脸都胀红。她来到医仙谷已有数月,平日常常走访十六府与二十府,架上的书翻得多了,和谷内其他大夫们的接触也多了,早已知道自己那时的行为完全是碍事。

「初渊还让我替他熬药,他夸我熬得比他的侍女好!」胡灵灵急着找实际的例子反驳,但当然隐藏了她把那一帖汤药熬成功之前,曾经熬糊了差不多十帖药。

不料,一听见初渊二字,盛行宣的神色突然微变。

「你若真的懂事,现在就该听师父的话。」

她难得被这样训斥,愣怔一会,才沮丧的低头,默认自己果然太碍事。

「是,师父。」

盛行宣独自在医庐内待了许久,留下胡灵灵一个人呆在大厅,很不自在的接受众人路经时的注目和指指点点。

她如坐针毡的从阳光明亮,一直等到云层逐渐聚集,盛行宣才慢步过来。

「走吧。」

盛行宣刚才对她凶过几句後,本来脸色便不大好看,如今回来後竟更显苍白,连原本粉色淡淡的嘴唇,都几乎褪成雪白。

胡灵灵跟在白衣淡漠的盛行宣後头,沉默走出医庐後,赌气似的反驳,声音又急又细。

「师父,我方才想了很久,觉得你说的不对!我年纪不算小,也已经懂事了。寻常妖类至少修炼五十年才能有情,但我现在就已经懂得喜欢是怎麽一回事……我喜欢师父!」

她明明看见盛行宣闲然迈步的背影顿了一顿,先是握紧左手的拳头,又逐渐松开,末了,恍如无闻的看看乌云盘据的清冷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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