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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闲变却故人心(3)

他依旧容颜绝色眉目无情,一袭白衣胜雪清隽冷傲。幽幽静静缓步而来,一分慵懒二分闲雅七分贵气,一步比一步浩瀚凌厉。如云的衣袂翻飞时伴随着沉香四溢,在我眼前轻轻站定。

相视一瞬,时光流转。

漓天颀只淡淡定定地看我,并不言语。那一双眼,瞳深似海,含着无声的笃定,冷丽得叫人在刹那间便失了魂,丢了魄,犹不自知。

心中一凛,只觉一阵茫然与慌乱,在这双眼睛的视下我无法不手足无措,尴尬异常。我知道,他在等我一个解释,我却始终犹豫着不知怎样开口,一时间安静缭绕。

耳畔传来幽幽一声叹息,“你这样一身装束,倒叫我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王爷不问我究竟为何要作这身打扮么?”

漓天颀凝视我,语声温软,“你混进宫里来,是想去见父皇吧?大哥的事我心里清楚,却无法c手帮忙,希望你能明白。”

“明白什么‘‘‘‘‘‘”心中猛地揪紧,我凄然抬眸望他,“蔓清只想知道,若是日后有那么一日,您与太子殿下不得不兵戎相见,王爷将如何做出抉择?天下江山?还是‘‘‘‘‘‘骨r亲情?”

漓天颀深邃的瞳仁倏地一收,若有所思地看我,目光幽深莫测。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冷然负手缄默不语,一室寂静。

什么也不必说,我已懂了。低眸,满心都是涩痛。

乱世皇权,端的便是手足相残。一朝夺取天下,万人之上,四海共钦之时,又有什么是忘不得的?

我静默。

他亦静默。

夜风拂过满院葳蕤枝叶,簌簌入耳。

“你若去见父皇,我可以帮你‘‘‘‘‘‘父皇因为大哥的事而忧思成疾,卧床不起,母后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漓天颀神色微敛,缓缓说道,“也只有我才能借故将她引开,否则‘‘‘‘‘‘你始终都无法接近父皇‘‘‘‘‘‘”

望着他的嘴唇轻轻开合,我不禁愣住了,世人都说,薄唇的男子,心中寡情。漓天颀的唇角便像一道寒刃,锋锐而冰冷,修薄却孤峭。他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该信么?

我竭力遏制心中的汹涌起伏,平静开口,“王爷若然真心,蔓清便在此替太子殿下先谢过了‘‘‘‘‘‘”

漓天颀目中一寒,继而神色冷峻,一字一顿,吐字如冰,“你不信我?”

黯然垂首,面对这迫人的眸光,我却不知作何回答。信或不信,对你来说,能有几分重要‘‘‘‘‘‘

“跟我走!”腕上蓦地吃痛,已被他死死攥在手中,漓天颀抿唇不语,拉着我不由分说地直往外走。

我一时愕然,“做什么?放手‘‘‘‘‘‘”

手腕被他紧紧捉住,百般挣脱不得。身子随着一股大力不由自主地朝前冲,夜风拂乱鬓发,宽大衣襟不时砸在腿上,脚步踉跄。

“王爷,您这是‘‘‘‘‘‘”先前退守至铜门外头的青衣太监望着我们瞠目结舌。

“本王看上了个宫女,是否要先知会于你?”漓天颀侧目恶狠狠道。一众太监面面相觑,再也不敢上前拦阻。

一路被他拽着前行,宫中道路迂回曲折,加上已经入夜,不过那么稍稍一瞬,我便不知已被他带去了哪里。途中暗暗运气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却是徒劳无功,竟似完全奈何他不得。

“你抓痛我了,快放开!”我懊恼地吼他。话音刚落,面前人影倏地收住脚步,我却猝不及防,随着惯力直直撞在他背上,额头狠狠吃了一痛,我忙稳住身形,抬手捂住脑袋,愤怒地瞪向身前。

“你究竟想做什么?”盛怒之下,我早已将一切规矩礼教忘在脑后,只顾失声冲他大吼,“我信不信你,又有什么重要,就算你想要害我害太子殿下‘‘‘‘‘‘唔‘‘‘‘‘‘”

瞪大了眼睛,我傻傻盯着陡然近的一双深邃眸瞳,脱口而出的怒吼霎时淹没在了他薄如寒刃的唇角。一切发生的疾如闪电,我就这么被漓天颀紧紧拥抱在怀里,唇边感受到他霸道而温柔的亲吻,心脏骤然如同停跳,周遭的一切瞬间凝结。

等闲变却故人心(4)

我僵直了身体,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喘息,一颗心就快要夺出胸膛。就这么被他紧紧拥在怀中,任由他薄削如刃的唇在我的唇上肆意掠夺,浑身的力气骤然间全部抽离,我仿佛渐渐沉沦在无边无际的暖潮里,悠悠荡荡,忽落忽起。

他的呼吸愈加急促,环在我腰间炽热的手掌缓缓上移,我却在这一瞬间清醒,如遭雷击。我们究竟在做什么?

脸色刷地惨白,猛地伸手一把将他推开,眼见他缠绵迷离的目光倏忽冷静,穿透夜幕直直迫进我的眼底,让我无法喘息。

“这算什么‘‘‘‘‘‘”我踉跄后退几步,仰面无力地质问,语声颓然。却见他眸中精光一闪,眼前蓦地一黑,已然再次被他揽进怀中。待要大力挣扎,环在我腰间的手猛地收紧,他的薄唇轻触到我的耳畔,有气息暖暖拂在颈间,激起奇妙的酥麻。我不禁大窘,却被他牢牢制在怀中,再无一丝劲力躲闪。

“嘘‘‘‘‘‘‘别说话‘‘‘‘‘‘”他低低开口,沉静如常,声音却骤冷,“待会无论怎样,不要乱动不要出声‘‘‘‘‘‘”

我霍然抬眸,心中猛地一惊,却依言不再挣扎,任由他将我牢牢箍在怀中。

“什么人躲在假山下面,胆敢惊扰皇后娘娘凤驾,该当何罪!”一声厉喝自身后不远处传来。

皇后娘娘?!我大惊失色,身子禁不住微微颤抖,她不是在凌元阁陪伴宣武帝么?漓天颀似是觉出我的不安,双臂一紧,俯首贴近我的耳边,轻声低吟,“没事‘‘‘‘‘‘有我在‘‘‘‘‘‘”

温热气息暖暖拂在耳根,这几个字似是带着无比巨大的魔力,让我霎时镇定如昔。

“是我‘‘‘‘‘‘”语声从容。隔着衣衫,我清晰听见他心跳的声音,强劲稳定。我将脸颊紧贴他的胸前,一动不动,眼前彻底陷入黑暗,再也瞧不见半分。心口一窒,一股酸涩直涌上鼻端,这般任人保护的温暖感觉,多希望能保留得更久一些。

“奴才叩见王爷!”

身后传来轿帘轻微摩擦声响,“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早些回府去!”略微熟悉的冰冷嗓音,不带一丝感情,“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人?”

“母后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我看上的人了?”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这是我在大哥府上看中的一个侍女,已经开口跟皇嫂要了来,准备带回府去,反正如瑄也并不在意本王纳几房侧室‘‘‘‘‘‘”

“胡说‘‘‘‘‘‘”冰冷嗓音霎时愠怒,魏皇后显然已经动了气,“瑄儿自从嫁进王府,你前前后后纳了多少个小妾,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你竟完全不顾及她们的出身,什么样的都带进府里头放着,你让瑄儿的颜面往哪里搁?”

“如瑄在母后面前说些什么,我管不着,但这毕竟是我的家事,还请母后日后少c些心为好‘‘‘‘‘‘母后这么急从凌元阁赶过来,必是后宫里头出了什么事,我这便回府去了,请母后一路走好!”

“你‘‘‘‘‘‘”轿中人已然怒极,半晌却再说不出话来,只听轿帘轻动,啪嗒一响,“回宫!”

耳听得窸窣的脚步声响渐渐远去,心中倏地一松。靠在他的胸前,周身温暖依然,我想伸手抗拒,他却将我揽得更紧,心头一时剧跳,我无奈仰头,却发现他一直低头深深看我,眸光灼热,带着焚尽一切的力量,让我目眩神迷。

脸颊腾地烧起两朵红云,心中了然,若是此刻再不抽离,只怕更加身不由己。

“快放开我‘‘‘‘‘‘”见他不为所动,只得无奈垂眸,压抑着道,“皇后已经离开凌元阁,蔓清身系东宫之存亡‘‘‘‘‘‘请王爷放手‘‘‘‘‘‘”

漓天颀幽幽一叹,见我一脸坚决,便也不再坚持,缓缓将手松开,“我带你过去,有我在你身边,出入会更加安全‘‘‘‘‘‘”

我敛容侧目避开他的目光,轻咳一声,“有劳王爷‘‘‘‘‘‘”,声音夹杂着淡漠疏离,我却突然心如刀割。

方才那番旖旎,不过只是过眼烟云,你我之间,注定要在这惊涛骇浪里相互对立。一切宿孽因缘,早已由天注定,你我永远无力改变。

阴森潭底蛟龙窟(1)

垂首敛襟随漓天颀身后踏入仁熙殿,数名御医自西偏殿凌元阁鱼贯而出,见了漓天颀忙止步躬身行礼。漓天颀微微点头,沉声问道,“父皇的身子怎样了?”

“回禀王爷,皇上这些时日忧思太过,气结于心,以至五内俱损,这病需得配合汤药宁神静养数日方能见好。”

“那就劳烦各位大人了,你们都下去忙吧。”说着,转头轻声唤我,“还愣在那里做什么?父皇现在需要的正是你手上的这一剂良药,快些拿进去吧!”

我怔怔望向他,“只我一人进去?”

漓天颀淡淡一笑,眸光熠熠,面上却是极少见的温柔,“去吧,我就在殿外候着。”

这短短几个字,仿如暖流,自我心上缓缓淌过,此时就算再冷再硬的心;也会立刻化作一片柔软,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令我无比震骇。

一语既出,我的眼前霎时天旋地转,整个人仿佛坠进了万丈深渊。泪水强忍不住夺眶而出,心中大恸,五内俱焚。躲不过了,再也躲不过了‘‘‘‘‘‘

“是选天下江山?还是骨r亲情‘‘‘‘‘‘本王真的不知‘‘‘‘‘‘可若是换做江山与你‘‘‘‘‘‘本王宁弃江山!”

宁弃江山‘‘‘‘‘‘

幽深的偏殿中云鸾帷幔低垂,透出淡淡琉璃灯影,浓烈的药味弥散着。水墨丹青铺绘的绢丝屏风后头,隐隐传来深沉凝重的叹息。身旁有数名宫人影子一般低头趋行,躬身进退,动静行止竟无一丝声息。偌大的凌元阁,此刻就如殿外浓墨般厚重的夜色,静得糁人。

“你是哪个宫里的人,怎么这会子还过来?回去告诉你们主子,皇上刚服了药已经睡下,这会没什么大碍了,让你的主子安心歇着吧。”内侍总管李亭海自屏风后头缓缓走了出来,身形佝偻,面色憔悴,似是已经疲惫到了极处。一双浑浊无神的眼睛却在看清楚来人面貌的一刹那陡然睁大,“哟‘‘‘‘‘‘这是‘‘‘‘‘‘你不是‘‘‘‘‘‘”

我微一颌首,淡淡行礼,之后扬眉看他,“李公公,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吧?”

李亭海眯了眼前行几步,面上依旧震惊,似是不敢相信,“你‘‘‘‘‘‘你是忠靖侯?为什么‘‘‘‘‘‘”

“是谁在外头说话?李亭海呢‘‘‘‘‘‘”宣武帝的声音自屏风后面倏忽传来,入耳却是无比低哑涩滞,听着竟好似已病入膏肓。

我怔住,心下却是一寒。未待李亭海答话,已疾步转入屏风里头,轻轻走近龙塌。

薄如烟罗的锦帐下,宣武帝静静阖目躺着,面色苍白如雪,形容枯槁。一眼望去,我竟不敢相信这便是昔日叱咤风云决胜朝野的一国之君,过去的那些威风凌厉,都到哪里去了?

掌心微微渗出冷汗,我俯身跪了下去,粉衣广袖散在云石砖面上,仿如盛开一地繁花。“臣项蔓清叩见吾皇!”声音些微飘渺,我徐徐抬眸,果然正对上一双晶亮眸瞳,犀利如昨。我猜得不错,纵使他双颊凹陷,病容苍白,这双眼睛却永远精明厉练,d悉一切。

“臣‘‘‘‘‘‘来迟一步,令陛下忧心了‘‘‘‘‘‘”自怀中抽出降书,恭敬递向身前,之后深深俯首,闭目不言。偏殿中燃着凝神定气的安息香,夹杂浓重的药味,暗香沉沉。

“你起来吧‘‘‘‘‘‘朕终于等到了‘‘‘‘‘‘李亭海,替朕研磨,朕要拟旨。”

宣武帝自榻上吃力地撑起身子,我连忙撤跪,与李亭海一左一右轻轻将他扶下龙塌,被我抓在掌心的一只手腕竟已瘦至见骨,触者惊心。

“朕念,你来下笔。”语毕,宣武帝将金册与一只紫玉狼毫笔推到我身前,随即仰面靠向椅背,目光透空定定看我,幽深变幻。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阴森潭底蛟龙窟(2)

“诏曰‘‘‘‘‘‘皇太子澈大败突厥‘‘‘‘‘‘可汗慑于圣朝天威,遣使呈递降书‘‘‘‘‘‘上命文武百官初八出锦阳门,郊迎太子荣返‘‘‘‘‘‘自王公以下官员,夹道跪迎‘‘‘‘‘‘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毫锋行墨走势凌厉,一时间下笔如行云流水,收放自如。其间悄然抬眸,宣武帝始终一脸深沉地静静看我,眸中却是喜忧莫辨。眼前这个身着锦绣寝袍,形容憔悴的老者,与我脑海里那个正值盛年,意气风发的宣武帝,已然判若两人。

“皇上‘‘‘‘‘‘”我将手中御笔轻轻搁在案上,开口想说什么,却见宣武帝闭目摇头打断我,似是倦极。

半晌,方见他从沉思中幽幽醒转,再看我时,目光陡然锋锐,“京郊二十万京畿禁卫这几日倒是平静得很‘‘‘‘‘‘可他们只不知朕虽病着,却把一切都明明白白地看在眼里心里‘‘‘‘‘‘表面越是平静便越是不寻常,这道理朕还清楚的很。以为将朕身边心腹之人逐一架空,便可为所欲为了么?哼‘‘‘‘‘‘朕的眼睛还没有瞎!”

宣武帝深眸微阖看向身前,像是自言自语。我垂首默默站着,并不敢开口打断他。

“母后不可‘‘‘‘‘‘”殿外一个声音骤地响起。回眸看时,却是魏皇后在数名宫人的簇拥下,急匆匆迈进殿来,身后跟着一脸戾气目透寒光的漓天颀。

我与他只目光交错一眼,便匆忙俯身跪倒在地上,随即将头深深埋起。

“臣妾只是走开了一会儿,皇上怎么就起身了,快让臣妾扶您回去躺下‘‘‘‘‘‘”魏皇后虽然来时形色匆匆,声音却依旧保持冷静,“李亭海!李亭海呢?这该死的奴才,竟不好好待在殿中伺候皇上‘‘‘‘‘‘”

“不用喊了,朕已经命他前往栖凤台宣诏去了。”宣武帝冷冷开口,也不看她。

“宣诏?宣什么诏?”魏皇后闻言猛地一惊,脱口之后方才发觉自己失言,忙讪讪道,“皇上现在还在病中,朝堂上的事便交由大臣们处理去罢‘‘‘‘‘‘”说着,竟转身径直朝我走来。烟霞罗裙满缀刺绣金丝牡丹,铺翠凤翅长裾窸窣曳地,转瞬已到了我的眼前。

“你这贱婢,明知皇上龙体违和,竟然不加以阻止,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当得起么?来人!将这贱婢拖进浣衣署严加惩治!”

心下一颤,仍是敛眉深深跪着,如墨青丝披散双肩,掩住大半面容。须臾之间便将失言之过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深宫之中,云谲波诡,从来都是不见血的沙场,此间修为,想必魏皇后早已经登峰造极。如今更是盛气凌人,于殿中肆意呼喝,竟似完全不把宣武帝放在眼中,何等的嚣张。

身后两名宫人应声上前,一左一右将我钳住,待要狠狠拖起。我心中紧窒,额头微汗,倒不是害怕被送进浣衣署经受折磨,而是担心此刻身份暴露,若是被魏皇后知悉我原为女子的真相,只怕玄畿宫中又将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住手!”

我霍然抬眸,目光直落入一双深眸里去。这双眼,就是这双眼,长乐坊中惊掠我清眸,太极殿上震摄我心魂,薄凉山中d彻我生死,长洲城外包容我悲欢‘‘‘‘‘‘此刻这双眼,敛去往昔的邪魅冷厉与肃杀清寒,愈发如流水般明澈柔和,予我无穷无尽的力量与安心。

四目相对,痴缠胶着。

世人皆道颀王冷心,枕边如花女子无数,从来他只以绝色的眸惑人,轻易的便劫心掠情,他也不过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任这世间女子为其肝肠寸断,裂肺撕心,他却从不心软。二殿下漓天颀,永远都是一身白衣卓绝,眉目无情。

然而这一刻,我们眼中只有彼此,再无其他,天地一片通明。管它什么多情还是冷心,此刻他一双眼亮的灼人,映着琉璃宫灯,清晰照出我的影子,而我的眼里,只怕也全是他一个人的影子。

身前有人蓦地倒抽一口冷气,凌厉嗓音倏忽破空而至,“本宫认得你‘‘‘‘‘‘你竟是项逸儒的独子项蔓清!”。 书包网最好的网

阴森潭底蛟龙窟(3)

深吸一口气,我偏头看她,墨发纷纷洒落双肩,衬得面颊一点血色也无,看向她的一双眸子却极亮,极清,“是我‘‘‘‘‘‘皇后娘娘好眼力‘‘‘‘‘‘”

魏皇后怔怔睨我,忽然扬眉一笑,她笑得温婉,眼里却满覆阴毒,伸出纤长玉指轻轻向我勾来,“快快‘‘‘‘‘‘把她的袖子捋起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话音刚落,两名宫人一把将我架起,“哧”的一声,轻罗广袖长长裂开一半,一截雪白的肩膀霎时l露在了众人眼前,玉臂之上一点殷红赫然入目,红得晃眼。

虽然爹自幼拿我当男孩子教养,这“壁宫砂”却是不离不弃,陪伴了我整整一十八年。自从发现它的存在,这一记朱砂便成了我心中挥之不去的一点痛,丝丝怅惘终日相伴,如影随形。

“有趣‘‘‘‘‘‘有趣得紧‘‘‘‘‘‘”魏皇后凤瞳转辉,美目流波,直直迫向宣武帝,“皇上,这可是欺君罔上的罪过呢,依律‘‘‘‘‘‘是要诛九族的‘‘‘‘‘‘”

自始至终媚笑如丝,语声柔若春水,只无人不晓这当中的咄咄人。

“淮贞‘‘‘‘‘‘够了‘‘‘‘‘‘”宣武帝面色平静,目光幽深,冷然开口,直呼皇后闺名,“你要的‘‘‘‘‘‘朕都给了‘‘‘‘‘‘仍不能令你满足么‘‘‘‘‘‘放手吧‘‘‘‘‘‘”

“朕给了你偌大的后宫,让你的兄长在太极殿里一人之下众人之上,难道‘‘‘‘‘‘你还要让朕将这锦绣江山也拱手送给你们魏家么?”

魏皇后蓦地惊住,所有人都惊住。

他一语道破玄机,她咬唇倔强挺立。

月冷,风寒,人悸。

殿外夜色深沉,更漏声远远传来,如此良夜,却潜伏着无数汹涌暗潮,隐隐惊心动魄。

“你们都给朕看清楚了,这殿上没有项国公的独子,没有忠靖侯项蔓清‘‘‘‘‘‘忠靖侯‘‘‘‘‘‘已战死在千里外的战场上了‘‘‘‘‘‘”

什么?!我霍然抬眸,心神俱震,一时之间,已然惊骇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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