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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二,皇后生辰。裴其宣的爹,礼部侍郎裴顾在皇后千秋贺宴上唱了一支回波辞回波东来西去,东西桐树成荫,凤凰一枝长碧,双栖不待两仪。

皇后两朝事君天下皆知,没人敢犯圣上的逆鳞说半个不字,裴侍郎回波辞落音,乌纱帽也落了地。一家老小统统被押进了天牢,只剩下一个九皇子身边的裴其宣。

九皇子旧病发作,正在寝宫调养。裴其宣在积了半尺雪的台阶上跪了一个时辰,才进了内殿。九皇子裹着狐裘在床头靠着,墨点的双眼看他透湿膝盖“来替你爹求情”裴其宣瑟缩跪着低头“只求能保我爹一条性命,全家老小平安。别的不敢多贪。求九殿下念些情分。其宣日后再不能待在宫里,这最后一见,望九殿下保重身子。”

求九皇子是没有指望的指望。九皇子也不过十五岁,圣上面前哪能说上象样的话但除了九皇子,又能找哪个

漆黑的双眼看了他半晌,点了点头“好罢,我同父皇说说,你且在这里等着。”翻身下了床,披了外袍,五六个宫人没拦住,径直往乾清宫去了。

这一等,就到了掌灯十分。裴其宣全身早没了知觉,木然跪着,只听熟悉的脚步进了殿门,渐渐近了。沾着雪的袍角在他面前站定,头上少年的声音道“父皇答应,饶了你家上下老小的性命。”裴其宣刚要抬头,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扯了起来“让你等又没让你一直跪着。”

跪了半日哪里站得住,裴其宣一个踉跄,那只手再将他一扯一带,竟扔在大床上。九皇子清晰明白地说“不过从今儿起你出不了宫了,侍读你不能再做,父皇把你赏给我做侍童,从今后替我暖床。”

宫女太监奉命脱了他的湿衣裳,塞进锦被。缩在九皇子身边一夜居然还睡的挺香。

第二天,柴容又到思安宫一逛,柴颐病症重了,太医正在把脉。柴容在外殿截住裴其宣,手笼在袖子里笑“你求九皇兄还不如求我,你爹得罪的是我母后,只要她一句话,兴许你爹的命还能保住。如今只能从东菜场捡了头回去哭丧。”

一盆雪水,兜头的冰凉。

礼部侍郎裴顾,午时东菜场斩首。

内殿的老太监偷着议论“万岁爷的几个皇子,一个厉害似一个。原以为只橘子那位出挑,没想着九皇子年岁轻轻,也是个拔萃的。”

九皇子在御书房里向皇帝道“裴顾讥讽皇后,罪不可赦。父皇万不能念及其他情面饶了他。若要施恩,只不再追究他府上老小。裴顾既然拿礼仪道学来做文章,儿臣请父皇把他儿子贬做侍童,也让那些道学们知道,子曰经云的体面不过是皇家给的。”

太监们又道“九皇子少年行事忒老辣狠毒,恐怕无寿。”

一地的白雪,刺得人弯了眼。

九皇子没能熬到下一个皇后生辰,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挣扎和几个皇子喝了两杯赏月酒,上了虚火,没过出十六。

临咽气的时候拉了在床边的手“说句实话,恨我不恨”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眼再不是当年研墨临楷的清澈模样,弯出了粼粼的光,没说话。

桂花香蟹黄满,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九皇子的原侍读裴其宣,成了十二皇子柴容头一个收养内娈。

“九皇兄那天晚上喝酒的时候已经许了我,你跑不出是我的。”玉扇轻轻挑起精致的下巴,“只是要改个名字才有情有趣。”

细长的眼在桂花香里轻轻一弯“随便十二殿下怎么改。”

柴容扇子在手心里一敲,笑了“若水,从今后便叫若水。”

九皇子那晚对着中秋的月,也唱了一支回波辞。

回波一望悠悠,明月难见白头;拟山荣枯有尽,若水细细长流。

又一春 番外 换魂记

四月十三的夜晚,我在卧房孤独地睡觉。

因为发生了一件小意外。

也就是前天,福王从边关回来,送我两坛上好的西域葡萄酒。纯葡萄酿造,绝不添加任何香精色素。小顺建议让厨房做两个小炒给王爷我下酒,被我一口否决了。小炒多俗,烟熏又火燎。诗里说的好,葡萄美酒夜光杯。我说“小炒不要,全换凉拼。菜要素净,水晶肘花酱鸭子看着弄几个。都摆在回廊里。不要酒杯,拿三个琉璃碗来我跟两位公子喝酒。”

我把两个酒坛放在石桌上,豪情万丈地对衍之和其宣道“今天把它干完”暗红的颜色,苦涩里头透着香醇。浅斟慢饮了三碗,我盯着其宣开始在心里倒数。葡萄酒后劲足,所以我从十五开始数,数到一,其宣闭着眼倒在老子预备好的胳膊弯里,衍之淡淡道“今日到此为止罢。”被我一把扯住“那可不成,刚开坛子。等我把其宣送到房里,回来跟你继续喝。”

抱其宣进他卧房,安顿好睡下,喂了两口温水。我回去跟衍之继续。

春天,明月在上,伴有清风,还有衍之在我身边。这是什么意境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境。况且一坛过后,老子,不对,这种情境不能说粗字。我,还微有小醉。

所以我理所当然搂住衍之,不费工夫把他按在柱子上。夜如秋水好办事,我亲了一口再一口,脱了一件又一件。到内袍时我及时收手,我理性,也幸亏我的衍之穿得多。不然老子意境了,更加便宜那些在旮旯里偷看的。我的衍之岂是随便给人家看的,我拿我的外袍他的外袍把衍之裹住,果断地抱着冲进卧房。

情之至境,所谓淋漓,所谓酣畅,酣畅到老子向青天起誓,酒真他妈的是个好东西。

到了第二天中午起床,吃过饭老子心中忽然微有不安,领衔仿佛,忘了什么事情。于是我踱到园中散步沉思,一眼望到后墙,顿悟,居然忘了昨天是什么日子。

其实昨天也没什么了不得,不过是符卿书番强过来提人的日子。

我一面念阿弥陀佛一面窜到自己卧房,房中无甚异样,床铺齐齐整整,花瓶玩器完好无损。我松口气转身出门,擦到桌角。喀啦一声,然后咣铛哗啦。我面对花梨木圆桌的残骸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万幸,昨天回廊离衍之的卧房比较近,没走远路奔回来。圆桌碎尸不多不少整八块,符大侠的武功这些年越发精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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