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卷 杜家卿少 第03章 豪门盛宴  清心倦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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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初冬时节,日短夜长,片刻间已是傍晚,西下的夕阳似是过于留恋这人间美景,恋恋不舍的,不肯落下去。昏黄的余晖下,杜府的护院首领杜林驾着马车在门口等着,看到两个人缓缓走来,连忙迎上去说:“少夫人,一切准备妥当。”“礼物可曾齐了?韦家是大族,与我们时代交好,不能有任何怠慢。”温婳上了车,神色郑重地说。“嗯,都已准备妥当,少夫人放心。”杜林应道,扶着后面的那位少爷上了马车,驾车扬长而去。

马车中,两人相对而坐,杜柯忍不住心中疑问,询道:“嫂嫂,这韦家有什么事么?怎的就宴请我们呢?”听得此言,温婳一脸轻松地说:“这是士族之间最寻常不过的应酬罢了,以后多了去了,这次去你要好好适应适应。记得祸从口出,要谨言慎行,别像在家里那样说不完借古讽今的胡言乱语。”“嗯,小弟记下了,我尽量不说话就是,只管给别人行李便是。”杜柯连忙应道。“少夫人言之有理,当朝皇帝虽宣称言论自由,可各中厉害是说不清楚的,二少爷你才从禅林归来,很多东西你不知道。”说话的是那个驾着车的杜林。杜柯连连点头,心中却隐隐有些郁结,很是不快。

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韦府到了,两人施施然下了车,向着对面的高墙朱户走去。杜林安置好马车,拿着礼物找韦家的管家去了。“温姐姐,你来啦!”一声悦耳的女音传入耳中,温婳笑容满面地向着不远处的人群走去,欢愉地说:“姐姐来晚了,妹妹勿要见怪。”人群中走出一个穿着一身缁衣的明丽少女走了出来,蹦蹦跳跳地拉着温婳的手,言笑晏晏,忽地,脸色一变,对着温婳身旁的杜柯不悦地说:“这里是私人的宴会场所,闲杂人等不欢迎。”杜柯听得一愣,不知该说些什么。

听到这里,向来温婉淑仪涵养极好的温婳也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姐姐,你笑什么?小妹说错了么?这里哪是他一个纨绔子弟来的地方?”

“哎,柯弟弟,这回你认栽了吧。”温婳笑完,转身对着杜柯幸灾乐祸地说,脸上还带着适才的笑意,接着又对穿着那个缁衣的妙龄少女道:“欣妹妹啊,你何时能耐心一点啊?他是你们请来的客人,你真不懂礼数啊!你听好了,他姓杜名柯,京兆杜家的少主人,平靖侯爷的孙子。”

“啊!”那名唤韦蕙的女子一声轻喝,满是歉意地对杜柯行礼道歉道:“对不起,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杜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抱歉。”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小姐莫要记在心上。”杜柯一脸真诚,作揖回礼道。一旁聚在一起交谈的众人听得此处,都纷纷过来跟杜柯交谈,都想借此机会认识一下杜家未来的当家人。杜柯一脸微笑地跟众人回礼寒暄,面对世族阶层应有的应酬,轻车熟路地一一排解掉了。

一群人谈笑风生了好一会儿,看天色已晚,宴席将至,便都进了府去。杜柯也随着众人走进府中,走在开阔的青石板路上,看着两边映着晚霞闪着金光的炫彩琉璃瓦,不由感叹即便皇宫内院也不过如此而已,真是侯门深似海,话一点不错。

渐渐地走过韦家大院,便已到了主会客厅。杜柯走进这偌大的厅堂,随便在角落里找了一张椅子就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众人欢声笑语,在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之间,酒未饮竟已有些陶然醉意。他自小身在侯府,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只是十岁以后,便是暮鼓晨钟黄卷青灯的清修,何来这般富丽堂皇的景象?车如流水马如龙,豪门盛宴原是如此的,杜柯心中百感交集。

忽地,听到一声富有磁性的男音道:“今晚我韦家大宴宾朋,大伙儿都尽兴些,莫要有所拘谨才是。好了,韦福,上菜吧!”

“好的,老爷。”说话的是杜柯刚刚才认识的韦府总管。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丫鬟们端上桌来,杜柯也难免看得食欲大动,只是拘于礼数,迟迟未动筷子。杜柯环顾四周,见众人都在有事没事地交谈着,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一种自怜自艾的孤独和寥落涌上心来,竟似有些痴了。真正的寂寞,并不是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中漫无目的地徒步行走,而是在富丽堂皇的夜宴上锦衣夜行,直至现在,杜柯才明白这句话背后真正落寞的含义。这样令人窒息的压抑如潮水般奔涌而来,让杜柯无所适从。

上菜结束,宴桌上各色菜肴玲琅满目,山珍海味比比皆是,可是自从有了那莫名的萧索之意,杜柯先前大动的食欲早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一盘盘耗费很多精力和金钱的美味佳肴,就像是对着寻常百姓家的残羹冷炙,没有一点感觉。茫然间抬头看见宴席的主位上坐着两个一身读书人打扮的中年文士,想起其中一个便该是韦家的当代家主韦明,却未曾听得嫂嫂在来之前提及另一个人,杜柯虽心生好奇,却也无意向旁人打听,免得有些无赖之辈以此大做文章,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百无聊赖之际,杜柯拿起身前的酒杯自斟自饮起来。美酒入口,甚是清冽醇厚,真真是漱齿留香,杜柯忍不住说:“好酒,当浮三大白。”话音未落,恍惚间听的有人接了句:“想不到杜公子久居佛门清净之地,竟也深谙此道,卢某真是相见恨晚啊!来,干了这一杯。”杜柯酒到就干,仰头便是一阵豪饮,也不说什么言语。

“兄台好酒量,好性子,真是人不可貌相,跟娇生惯养的豪门贵公子大相径庭。”只见那人也干了酒,抹了抹嘴说。

“听闻范阳卢氏累世儒学,门中子弟出将入相者多如沙砾,三公九卿位高权重,千年不断,是公认文化底蕴最深的书香门第,不也生了你这么个嗜酒如命的草莽之士,世间事无奇不有,尚我并非是需严守清规戒律的佛门子弟,兄台自当担待,无需如此惊诧。”杜柯娓娓而言,吐出满口的酒气。

“哈哈,正是,正是,你我皆是离经叛道之徒,是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卢某人定要与兄台一醉方休,来,干!”那青年公子说得兴起,举起酒杯又是一杯下肚。

“有酒无诗怎么行?李太白斗酒诗千,你我虽不及谪仙,亦当效仿先贤,且歌且饮。”杜柯断断续续地说完,已有了八分醉意。

“兄台此议深得我心,来,我先来”,说罢,便唱了起来,只引得周旁无数眼睛聚拢而来。杜柯已在晕晕乎乎之间,只隐隐听他用极富磁性的嗓音唱到:“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肠断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杜柯听得极妙,拍手赞道:“好诗,好诗,我也来”,语音未落,歌声已起,只听他用另一种雄浑的嗓音唱到:“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歌调才起,却又被那人接上:“野营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杜柯听得心中热血沸腾,大声赞好,凛然吟道:“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语调雄浑开阔,更胜先前。

两人且唱且饮,正是人生一大快事,忽听得旁边有人高声嚷道:“这般畅快的事怎可少了我这山野酒徒?来来来,这位兄台且听我这句好妙?”杜柯听得仔细,放眼看去,竟又是一个锦袍佳公子,只是此时红光满面酒气熏天,哪里还有平日里半点翩翩风度?只听他豪声唱到:“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众人听来,原是太白的《少年行》,此情此景下,却是比前两端唱词更加贴切。

“好一句‘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老六妙句,妙句啊!”那先前的青年语罢,朗声大笑。

“李太白是酒中魁首诗中之仙,他的诗用来助兴最是合适不过。只可惜太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此时我们三人对饮,当比太白更加快意才是。”说话的是那位吟诵《少年行》的青年,语气中满是喜悦,是有与杜柯两人相知恨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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