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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致国震惊不小,没想到当年那个倔强的小女孩居然兜兜转转又与阿政有了交集,并且,还如此之深。

“他说要抛了这个家去s城?”

“就刚刚说的。”

自己儿子什么性格他十分清楚,这话不是说他马上就断了一切去找符晓,他没那么软弱,遇上点问题就逃避,而是在用粗暴的方法警告他母亲,他意已决。

真是没想到……眼前浮现出十几岁的符晓清晰的样子,唐致国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要告诉老爷子。”

韩玉素愁眉一展,“我怎么没想到!阿政最听他爷爷的话,让公公知道这事,他肯定也不会答应。”他可是最疼阿政的了,怎么可能让个不定时炸弹进门?这样一来,她也用不着做坏人了,“走,我们跟公公说去。”

☆、第 65 章

“学政啊,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校长室里,老校长犹豫地叹了口气,不知是第几遍问正坐在对面穿着一身军装的唐学政。

“我已经想清楚了。”比之校长的愁容,唐学政显得精神许多,“谢谢您的关心。”

“这……唉。”又低头看看手里的文件,拿起的笔迟迟不肯签下,“老首长知道吗?”

“回去我就告诉他。”

居然是一意孤行?校长忙放下笔,道:“学政,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说出来,我也帮你出出主意,这样贸然辞职怎么行的通?是不是那帮兔崽子又挑你什么毛病了?你跟我说,我帮你去教训他们。”

唐学政轻笑,“您多虑了,我是自己有点事,不适合在军队呆了,这两天我也会向那边申请退伍转地方。”

校长一张老脸目瞪口呆,他、他是说要退伍?他们看好的未来……“学政,这件事关系重大,你要好好考虑,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我明白。”

“依你现在的卓越成绩,往后赶上你爸爸绝对没问题,甚至大有可能超越他,怎么好端端的要退伍?”

当事人依旧波澜不惊,“我已经考虑好了,谢谢您的好意,这么久以来多谢您的照顾。”他站起来,行了一个标准军礼,向他点点头便出去了。

校长还不能从打击中回神,学政在他这儿呆着呆着,居然就不愿在军队了……这要是一传出去,有多少人得批斗他!

走出大楼的唐学政没有关心校长的纠结了,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对迎面而来的三五成群的士兵的敬礼回礼,也不在意新学员看着他肩上星杠的怀疑表情。

电话才一挂断,铃声紧接着就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不由挑了挑眉,老爷子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他还没跨出学校大门啊。

“唐学政,你马上滚回来见我!”

老爷子的语气里是许久未曾的严厉,唐学政纳闷地回了家,进了唐老爷子的书法室,见他双手握着龙头拐杖端坐在屋子正中央,四周龙飞凤舞的字画和飘浮的墨香味,加上老爷子一脸肃穆,他有种被提审的错觉。

“怎么了,老爷子?”他走上前,在他书桌前的竹椅上坐下。他最近可没空招他。

“穿着军装就给我站军姿!”唐老爷子喝道。

嘿!还真是他惹的?“理由?”唐学政眯了眯眼。

“你还有脸皮问理由?”老爷子怒气冲冲,“你妈要不跟我说,我还被蒙在鼓里。”

居然是这件事。唐学政挺直了身子,双手交握支在两边扶手上,“您听说了什么?”

“听说了那个姑娘目无尊长!”唐老爷子瞪他一眼,“这样的女娃你还护着,把你妈顶得睡不着觉!”

唐学政沉了脸,“老爷子,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点您也老糊涂忘了?”

“好,好,我问你,这个女娃是不是上次你说要给我看的那个?到头来她发小脾气没看成,是不是?”

唐学政在心里低咒两声,事情怎么就这么碰巧,“上回她误会了点事,跟我发脾气,而且我也没跟她说您要见她。”

“得了得了,你也别在这儿哄我老头子,事实胜于雄辩,我这么觉着,你妈也这么觉着,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赶紧跟那姑娘家分了!”

唐学政耐下性子道:“咱看问题要全面,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我是什么人,我媳妇儿要真那么不好,我还巴巴地求她嫁给我?您要是真见了面,多了解了解她,我敢打包票,您绝对会命令我把她娶进门。”

“哼,现在那些女娃儿,要我真喜欢,你也看不上。”

“所以我才找了个我喜欢您也喜欢的媳妇儿。”见老爷子有点心软的趋势,唐学政再接再厉。

唐老爷子沉默,唐学政也由着他去想。

这时书法室的分机响了,唐老爷子咳了咳接了电话,“喂……转过来……我是……好,一切都好……哈哈,你说……”

对方报告了片刻,老爷子脸色大变,宝刀未老的杀人目光直射唐学政。

大致也猜出了什么事,唐学政有种漏屋偏逢连夜雨的感觉。

老爷子挂了电话,脸色不豫地瞪着他。

唐学政眼观鼻,鼻观心,面色波澜不惊。

“你……辞了学校,还说想退伍转地方?”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他真敢敢出这样的事来。

“嗯。”

“嗯个屁!”唐老爷子怒拄龙头杖,“国家培养了你这么久,你就是这么回报国家的?哦,把你养好了,你就去投奔资本家,赚了钱自己享受完了?”

“我有自己的方式,不在队伍里照样可以做。”

“那也不必非得离开军队!说,究竟是什么原因!”

唐学政沉默片刻,“我怕死了。”

“你说什么?”唐老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现在怕死了。”以前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现在却越来越强烈,他媳妇儿孤单了那么久,他要给她一个安心的未来。

有人说男人分两种,一种希望寻求刺激,一种则是安分守护。他毫无疑问属于前者,却没想到有个女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守护在旁。

“你是为了那个女娃?”唐老爷子突然明白过来。

“是。”唐学政回答得很干脆。

唐老爷子拍案而起,抡起拐杖就往他身上招呼,“我打死你个没用的东西,就为了个女人,你居然连本职也忘光了!”

唐学政不躲不避,任由爷爷粗重的龙头杖不留情面地打在身上。老爷子虽然年迈,但下手依旧不轻,他也没用硬气功护着,只硬生生地受,连吭也不吭一声。

不知打了多少下,唐老爷子打累了,气喘吁吁地坐下休息,唐学政直挺挺地站着,这才开口:“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我甘愿受罚。有些话我对您只说一遍,”他顿了顿,又道,“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决定,跟符晓没有关系,她年少时就失去了父母,一个人孤单地生活了那么久,我不可能再让她以后时时刻刻生活在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失去丈夫的阴影中。我承认我自私,任务离了我还有别人来顶,符晓的幸福只有我能给,而且,她的幸福对我来说胜过一切。”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就这样深入骨髓,“我说过我有自己的方式,请您不必操心。只是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您固执的片面之词,要是唐家真容不下符晓,您就当从来没我这个孙子吧!”

说完,他转身离去。泥菩萨也有三分脾气,况且他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家里人不分青红皂白轻视符晓,他忍了这么久不就是希望她嫁过来好好的?可是要是他们坚持己见,他也没必要多谈了。

“站住!”唐老爷子厉声叫住已走到门边的他。

唐学政依言站定。

“不要以为能拿这个威胁我,你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很大一部分也是跟这个家分不开的,而且你现在做的事,没了你的身份支持,又能不能顺利走下去!”唐老爷子威严的声音响起在房间。

“老爷子,您在我这年纪的时候已经雄霸一方了,我又怎么可能只靠祖荫成事?”况且他还要养媳妇儿,“您太操心了。”

说着扭了门把走了出去。

☆、第 66 章

偏门缓缓打开,唐夫人走了出来,脸色极为不佳。

“你都听到了?”老爷子沉声问。

昨天晚上听到儿媳妇说起这事,他震惊得一夜未眠,到今天早上才后知后觉地欣喜若狂。若是两人情投意合,这不正是最好的弥补方式吗?越想越高兴,他甚至迫不及待想让孙子立刻娶她过门。但一转念想起自己孙子以前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又怕他配不上,又怕他不好好待她,加上儿媳妇一直以来的偏见,他索性试探一回,看这浑小子能不能为那个心地纯良的小姑娘撑起一片天。没想到,阿政的态度是超乎他想象的坚决,居然不声不响做了那么多事,就是为他们的未来铺路。他这一关,算他过了。

老爷子见惯生死,想得开些,只道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要好好地活才是道理,他现在只担心的是,符晓能不能给阿政这个机会。

韩玉素见公公表情似有满意之意,忙道:“爸爸,阿政现在跟我们置一口气,您可千万别向着他啊!”

唐老爷子抬眼,“你儿子还是跟你撒娇的小鬼头?”

韩玉素被堵在那没法反驳,又不禁提醒道:“那个符晓,这么久了突然出现在阿政面前,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啊!”

唐老爷子摇摇头,“玉素,你的思想还没有端正!”他顿了顿,“符家丫头是多好的姑娘,当初你瞒着我去与她私了,我知道你是心急阿政,但是你想过没有,当时也只有十六岁的她失去了什么!阿政闯了滔天大祸,有爷爷奶奶心疼,有爸爸妈妈护着,而她却是和自己最亲的人天人永别,从此成为孤儿!你将心比心,那种情况下,你会放阿政一条生路吗?在她承受失去父母的痛苦,还被人火上添油地以势压人的时候,你会放罪魁祸首一条生路吗?”

韩玉素说不出话来。

“我估计你不能,若是你有这种遭遇,势必要将对方也整得家破人亡才算数;我估计我也不能,杀人偿命,虽然是个孩子我也要让他付出代价。可是那个小姑娘做到了,为了不让别人遭受她同样的痛苦,她毅然选择原谅,这是何等心胸!没有这等宽宏大量,你的儿子能有今天?这样的姑娘家你还有什么小心眼的想法,我说句老实话,符晓肯当你儿子的媳妇儿,绝对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韩玉素嫁进唐家几十年,老爷子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可是今天,他确实是在将话撂下了。

“你回去好好想想,阿政和符晓的事不要再阻挠,让他去娶个好媳妇儿回来,好好过日子。致国那儿我会打个电话。”

即使韩玉素在外头有多么呼风唤雨,娘家的靠山有多么雄厚,唐老爷子的大家长威严仍是无人可撼动,她虽然还有些许不满,也只得服从,抿着嘴离开了书房。

话说唐学政回了房间,觉着背上和手臂上火辣火辣的,他三两下脱了衣服,从镜子里看到一条条深红的痕迹,他眼角跳了跳,这下手也太狠了吧?拿了手机趴到床上,突然想起网上有人说男人适时装可怜效果不错,要不现在试试?一边想,他就已经一边编了信息:“媳妇儿,我被老爷子打了。”编完好,想了想,又加个,“痛死了。”想按发送键,又觉不对,把“死了”二字删了,留了个“痛。”终于发出去了。

过了片刻,没回应。他意兴阑珊地将手机丢开,妈的,骗爷的。

背上的疼痛没有消失,唐学政郁闷地埋进枕头里假寐。

“嗡嗡——”突地手机震动两声。

唐学政几乎是反射性抬了头,长臂一伸抓住手机,动作牵动受伤的肌肉,他哼了一哼,注意力依旧在手机上。这一看,眼睛都直了。

卧槽!早知道苦肉计有用的话,他还等现在?之前发了那么多条短信都没回,现在一听他受伤就回了,这小女人,要逞强到什么时候?

你为什么挨打?符晓问。

唐学政唇角咧开,都能看到她皱着眉咬着唇的样子。

我说明天去找你,老爷子嫌太晚,就把我抽了一顿。他如此回道。

五分钟过去,符晓回了:伤得重不重?

没流血,内伤。

敷药了没?

没药,明天过去你帮我敷,先把药准备好。

我不,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自己管自己。

我想你了。

我不想你。

那由着我内伤憋死算了。

这次久久没有回应,唐学政正想着是不是苦肉计过了,手机又在手里震动两下。

唐学政,不要拿身体任性。

生气了。见不妙,唐学政快速回:好好,我马上去上药。

另一头的符晓紧握着手机,唇瓣被咬得几乎没有血色。虽然他一句也没说,她也感觉得出他是因为她被打了。杨蜜说他以前几个月就换个女朋友,她都这样对他了,他为什么还不放弃?

而这边唐夫人不放心被打的唐学政,上楼来看看他,一开门,就看见儿子趴在大床之上,古铜色的健壮后背上条条红痕,她惊呼一声,“怎么打得这么厉害?”公公也真是的,居然打得这么重!

唐学政没转头,只懒懒道:“托您的福。”

“你,唉!”爱子伤成这样,唐夫人忙下楼唤管家拿了医药箱,亲自为他上药,心疼地吹吹他的伤口,“痛不痛?要不要去趟医院?”

“不必,死不了。”

“你跟妈置什么气,妈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您把固执放一放,就真的是为我好了。”

“你妈就是太疼你!”唐老爷子也上了楼来,冷哼一声。瞟一眼他身上的伤痕,唉?他打了那么重吗?

唐学政盯着手机没说话。

“好了,别给我装,既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还这么固执……”态度不能马上转变太多,老爷子拿乔地佯装勉强道,“就把那女娃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谁知唐学政完全不领情,“免了,我媳妇儿不是给你们研究的,你们不乐她还不乐,索性不见。”就这态度,让他看才怪。

嘿!这小子记仇?唐老爷子后悔抽少了,他清了清嗓子,“我跟你妈商量过了,你既然态度这么坚决,可能真是我们误会她了,你现在大了,我们该相信你的眼光!”嗯,自个儿转的不错。

唐学政顿了顿,麻溜地起身,目光炯炯地看向老爷子,“你不玩我?”再槽,苦肉计哪都有用早跟他说声啊!

“混账东西,这也能开玩笑?”老爷子瞪他。

再看向母亲,“妈?”

韩玉素一百个不愿意,但迫于公公威严,只得勉强点点头,“爸爸说的是。”

“您愿意接受符晓了,她来了您不会给她脸色看?”

“你妈既然都同意了,怎么可能出尔反尔?”唐老爷子道。

韩玉素只得又点点头。

没功夫去在意她的僵硬,这消息好的,唐学政跳起来,咧开嘴拍拍老爷子的肩膀,“他娘的,早知道要受这一顿就行了,您就早提个醒不就完了。”

老爷子顺势又给他一拐子。

乐完了他拿了衣服往上套,也不管身上到处抽痛,“我出去了。”

“你去那儿?”

“外面有点事。”

“怎么还不去符丫头那?”唐老爷子越想越焦急起来,那姑娘心结能不能打开还得看他的表现,哪儿有时间给他慢慢悠悠?万一这空档她被谁娶了去,那他问谁去要这么好的孙媳妇儿?

“我有点事情要先解决。”去部队填个申请表。

“你事情分个轻重缓急,哦,你这么火急火燎地要我们接受她,现在你又不急了?万一小姑娘看上别人了你说怎么办吧?”

“我今晚就过去。谁还敢看上她?”唐学政笑的很血腥。

“哼,这还差不多,你要是等明天再去,小心我又抽你一顿!”

“…………”唐学政有些诡异地看向他,他看了他短信?

韩玉素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公公赞同,丈夫又说听公公的,儿子更不用说了,符晓进唐家,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唉!希望不会出什么事情!

☆、第 67 章

晚上八点多,抵达s城的唐学政站在符晓门口,按响门铃。

“我来开——美女,找品味点的衣服,太破了我不穿!”年轻的男人声音从房子里透出来,话音未落,一个头发湿淋淋的半裸年轻帅哥开了门,蓦然出现在唐学政的面前。

唐学政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里头的年轻帅哥不知怎地有些发毛,“你找谁?”

“……符晓。”他慢慢勾起一个笑道。

“哦,你是晓姐的朋友啊,请进。”年轻男孩可见涉世不深,毫无防人之心,一把打开了门。

也幸好他这种天真救了他一命。

“姐,你有朋友——”男孩扬声喊道。

正在客房的符晓闻言,抱着一堆衣服走了出来,“是谁……”

有一种感觉,唐学政很多年以后才清晰地形容了出来。而此刻的他,在见到符晓的那一刻,只觉整个生命就那样沉淀了下去,灵魂似在他身上,其实又不在他身上。非是空虚,只觉满足。

“媳妇儿。”他凝视她笑着唤了一声。

符晓恍然如梦。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是那么地不切实际。她其实以为,再也不会见他了。

“你叫我姐什么?”怪叫声打破一室涌动的暗潮,年轻男孩“刷”地冲到唐学政面前,围在腰前的浴巾差点阵亡。

迷障打破,符晓尴尬地道:“符家扬,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

“姐,别这么藏着掖着啊,这莫非就是未来的姐夫?”符晓的堂弟符家扬对她挤挤眼,然后装模作样地打量唐学政一番,摸着光洁的下巴道,“不错,长得挺好,我批了!”

“符家扬!”他可以再夸张一点!

唐学政倒是愉悦地笑了起来,走过去想抱她,却发现她怀中的障碍物,“你抱这么多衣服干什么?”

“我,我在帮他找衣服,他在学校打了球,衣服都湿透了,跑到我这儿来洗个澡。”符晓紧张地一五一十地交待,还不由紧了紧手中的衣物,“我想着你有些不要的衣服在这里,想让他拿去穿……抱歉,没有先问过你……”

“给旧的好吗?不如我帮他买几件?”看在那声姐夫的份上。

“不用,他衣服很多。”符晓的头摇得跟泼浪鼓似的,熟悉得想哭的气息传了过来,让她几乎不知道在说什么。

“姐,你们还同居!”读高中的符家扬刺激受大了。

“没有!”符晓瞪他。

“那这些衣服怎么回事?”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给我进去找件衣服套上!”趁机从唐学政身边走开,她将怀中的衣服都丢给符家扬,恶声恶气地推着他进客房。

“啪”地一声,伴随着符家扬的嘀咕,客房门关了。神经紧绷的符晓瞪着栗色的房门,还不知道怎么转身面对那个男人,却已在一肯瞬间被一道强大的力道旋了身子抵在门板上。

来不及惊呼,双唇已被霸道地侵犯,唐学政提着她的双臂,唇舌贪婪地重温他的女人的甜蜜。

符晓的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浑重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她真不敢相信他居然放肆至此!她试图挣扎,但她的力量对他而言犹如螳臂挡车,他纹丝不动地将她压在门与他之间,湿滑的舌头长驱直入地闯进她的小嘴,缠绞她无处躲避的小舌。

不能的!符晓无声地扭开头,却又立刻被他追了上来,四唇再次紧紧贴合,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哇!不会吧?”有人在房间里大呼小叫,门外头的唐学政依旧深深亲吻着他的女人。

“姐!”完全没点心眼的符家扬突地打开房间,心情激动地拿着手中的衣服。

揽着符晓的唐学政蹙眉,已在他开门的一瞬间分开了胶合的唇,有个电灯泡实在不方便,得赶紧打发了走。

符晓心虚地推开他,偏着头不敢看堂弟,“干什么?”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又没点情爱经验的符家扬没注意到两人为什么都古怪地堵在门口,只是抬起他手上的衣服,亢奋地问:“这是真的?”

心脏还在剧烈跳动的符晓没有心思吐槽,声音带些沙哑道:“什么真的假的?”

“不是,我意思是,这些是真货?”他指指自己身上穿的,手里拿的,还有床上堆的,不敢相信地问。应该不可能是真货,但是假货的质感也有这么好?不会吧?

“全是他的,问他。”男人强烈的存在感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她状似将话题丢了出去,绕过男人去餐桌喝杯水。

甜美的滋味还在舌尖萦绕,唐学政皱了皱眉,瞟了身高只及他肩膀的小弟弟一眼,“你说什么?”

刚刚太粗心才没感觉眼前这个男人似有若无的压迫感,同样是男子更容易感受得出他危险的气息,再瞄瞄他一身低调的奢华,不由吞了吞口水,“我就是想问问,这些衣服是在哪买的。”

唐学政想了想,“国内就有。”

国内就有!这貌似完全不着调的回答完美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这是百分之百纯度的正品啊!这位大哥……他仔细扫描了一遍,老天爷,他、他、他居然把几百万穿在身上……姐姐你到底钓上了多大的金龟啊!

符家扬忐忑得几乎想唱忐忑了,他自己现在少说“身价”也有几十万……姐说那些衣服他都不要了,他喜欢可以都拿去,老天,即使是二手的,这么新得看不出来到底穿过没的衣服倒手也能卖个天价!

“媳妇儿,我饿了,帮我煮点东西吃。”无解他一脸惊愕,唐学政转身道。

“……不煮。”

“我可是病号,有点国际人道主义精神。”唐学政同志是非常能举一反三的好童鞋。

“你哪里受伤了?”有他这么精神的病号吗?还骗她被打了……

“给你看。”唐学政见她不信,索性脱了衣服,露出后背给她看。

宽阔健壮的后背已是青紫一片,甚至有些淤血在里头。符晓瞪圆了双眼,倒抽一口凉气,真的被打得这么狠?

符家扬也扭了脖子看,他暗自龇牙,要是自己被打成这样,铁定三天都下不了床,怎么这位大哥跟没事人一样?只是既然那么有钱怎么还被打成那样?

年轻的他还不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上药啦?”符晓喏喏道,眼中的不忍显而易见,她努力克制着想安抚的手,僵立在桌边。

“放心,上了一次,过两天就好了。”唐学政满意于她的反应,又三两下穿了衣服。

“你,就不会跑吗?”脑海里依旧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只觉全身都痛,不由神色复杂地道。

“傻瓜,多亏了这顿打,否则还没这么快回来。”唐学政走过去,经不住捏捏她的嫩颊。

“什么意思?”符晓呆呆地仰视近在咫尺的他。

“我说了,等我解决好了就来找你,忘了?”

面上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她不敢置信地结结巴巴,“不、不可能。”那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借口,她十分清楚他的妈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他跟她在一起的。

“不可能什么?”唐学政不乐,她对他这么没信心,难道就以为他跟萧然那小子一样,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我妈已经解开了对你的误会,老爷子都点头了,老爷子一点头,就代表整个唐家都没意见了,所以,你就安心着当唐家少奶奶吧。”他低头凝视,露出满意的笑。

“啊!姐,你都快结婚了,我妈他们都还不知道,你太不够意思了,小心外婆说你。”一直留意着他们对话的符家扬嚷道,以遮掩自己的亢奋情绪,他姐要嫁入豪门了?酷!

“……兄弟,你来一下。”唐学政勾勾手指。

符家扬受宠若惊。

唐学政一把拍上他的肩膀与他走到阳台,哥俩好地私语几句,符小弟这才恍然大悟,总算有点觉悟地直奔房间拿出书包,“姐,我突然记起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咦?”自唐学政来后,符晓就没真正清醒过。

“姐夫,我先走了,有空去我家坐坐。”

很好,小舅子还算灵光,他有空得打点赏。

门“啪”地一关,根本来不及阻止的符晓的神经也随之紧绷。

谁能告诉她,她倒底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

☆、第 68 章

“他是你姑姑的儿子?怎么姓符?”身后的男人不痛不痒地问道。

“姑姑有两个孩子,一个跟父姓,一个跟母姓。”符晓有问必答,心乱如麻。

“哦?”唐学政突地从背后抱住她,“那咱们以后的孩子,要不要也让一个跟母姓?”

灼热的气息弄得她耳根子痒痒的,她下意识地抗拒,却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媳妇儿,我想你了……”低沉的声音划过她的耳膜,唐学政喉头滑动,终于忍不住舔上她圆润的耳廓。

“不要!”符晓用尽全身力气将挣脱,她捂着已然发烫的耳朵后退几步,“不行!”

“为什么?”这副防备的样子他可不喜欢,“你不相信我?”最好别给他说是。

“你叫我怎么相信,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他妈妈会答应,除非火星撞地球了。

唐学政眯了眼,“为什么不可能?”她的态度也坚决得奇怪。而且自看到他的一瞬间眼里闪过喜悦后,她的表情就很古怪,像是在拼命抗拒什么。

符晓偏了头,抿嘴不语。

“你有事瞒着我?”唐学政皱眉,“我妈是不是私下找过你?”想来不是没有可能。

符晓摇了一下头。

“她什么时候找上的你?”

“你不要问了,反正我已经肯定,我们俩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符晓狠下心来道。

“为什么?”唐学政的语调很危险。

符晓深呼吸几口,不管心里什么滋味,下定了决心后,她开始用自己知道的最狠心的语言道:“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难道你以前跟女的分手也说了很多理由?”

唐学政是真的呛到了,这小妞还真会堵人。

“总之,我不喜欢你了,请你不要再到我家来。”符晓不看他,一口气说了出来。

她真是让他有很多陌生但极不痛快的体验啊。“好,那你就认真点,别一边说一边快哭了似的。”他强抑下怒火,盯着她平平地道。他千方百计为她铺平道路,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总算是解决了问题,他兴冲冲地赶来,并不是要听她这句话的。

符晓浑身一震,狼狈地撇了脸,“我才没哭!”

见她像个受了伤的小动物,浑身冒出防备的刺刺,他不知怎地又一瞬间心软了,他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扭过她的脸,无奈地道:“究竟是我惹你生气了,还是我妈让你难过了?总得要说出来才有解决的办法,嗯?我背上还跟火烧似的,我不在北京躺着巴巴地赶到这儿来,你就一点也不开心?没良心的女人,这几个小时的飞机还是我正坐过来的。”靠在椅背上都疼,老爷子是拼了老命了。

听他带着纵容的无奈轻声细语,符晓鼻子一酸,不要对她这么包容,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了的。

“乖,说出来,别一个人憋着,大小事都帮你担着,如果是老爷我不小心惹到你了,就朝背上打,由你捡伤得最重的地方打。”唐学政用拇指抚过她眉间的忧愁,宠溺地道。

指尖的温暖划过心底,又被现实的冷水浇盖,她拉下他的手,“唐学政,你不要喜欢我了好不好?”

唐学政反手将她握住,“不。”他拒绝得很干脆。

“你不要喜欢我了。”

“不。”

“你脸皮这么厚。”

“你掐掐看?”她不会知道,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

“你……”符晓咬了咬唇,“我又不喜欢你了,你还赖着做什么?”

已经被美色所诱的男人只注意到她的娇唇白了又红,像果冻似地弹了弹,他眼神一黯,“坏毛病,我的。”压抑得太久,他无意再讨论这种毫无营养的问题,抬起她的脸就狠狠亲了下去。他其实不喜欢吃果冻那种软绵绵的东西,可是怎么变成他媳妇儿的嘴儿就让他欲罢不能?

符晓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明明是在谈分手好不好!

“不行……”

“就给我亲一下。”他着实想得慌,刚刚蜻蜓点水,压根没过着瘾。

“你根本就不听我说话!”

“等你说到重点我会听,乖,给亲一下。”头又蹭上去,左亲亲,右亲亲地讨吻。

“什么是重点!”他这个样子她要怎么说下去!

“什么时候让我亲,什么时候让我伺候一番,诸如此类。”他简明扼要地概括。

“都说了我们……”

“再让我听到不想听的话,我可真要教育你了。”唐学政阴森森地在她耳边打断她的话。

符晓明白他是故意岔开话题,心里又急又闷,用尽吃奶的力气将他推开,“好,那什么也不说成了吧!”说完,她落荒而逃,“哐”地甩门进了房间。

比她脾气更大女人还有没有!唐学政不可思议,他火气那个冒啊,上前想捶门,电话在口袋里振动起来。

啧了一声,他还是打算接个电话冷静冷静。

“喂?”心情太糟,语气比平常更冷一分。

“唐少,我是小蒙。”对方恭敬地道,“我就是想问问,今晚还送花给符小姐不?”

自称小蒙的人就是那个假冒的快递小伙子,前两天,就在他以为可以打包袱回京的时候,又接到了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给符小姐送花。

这送花不是一次性送个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而是细水常流,唐少一想起符小姐来,就让他送两朵玫瑰给她。一开始他还觉得唐少怎么这件事上这么小气,但这一天十来趟跑下来,看到本是坚决拒绝的符小姐的脸色越变越复杂,他不由称赞唐少的英明神武,他对女人可真是太了解了!

唐学政闻言,扫一圈不大的客厅,才发现各处多了许多用瓶子养着的玫瑰,这让他心情好过点,“不送了。”

“咦?”一听小蒙吃惊不小,唐少这么大费周章不就是想讨符小姐欢心吗?怎么突然又不送了?难道又失去兴趣了?不能啊,男人不就是喜欢那种有挑战性的女人吗?像唐少这样强势的男人,没追到应该不会罢手才对。况且符小姐也的确是个好对象,脾气好又心软,她能跟了唐少也是件好事……难道是唐少觉着这招不管用?“唐少,我看符小姐她好像没那么态度坚定了,您得乘胜追击啊。”

“是吗?”唐学政挑挑眉,他可看不出来她哪点不坚定了,难道他本人还比不上几朵玫瑰?“我人已经在这儿,你不用来了。”

原来如此!小蒙恍然大悟,“唐少您对符小姐真不是说的,您简直是一代情圣,是咱学习的榜样啊!”

“……哼。”没心情听他拍马屁,他啪地挂了电话。

其实唐学政向来对女人,全然没有莫于非和王小川那种兴趣爱好,纯属是简单的本能需求,谁要是能在床上满足他,床下不吵不闹,任谁都可以。如果没有遇见符晓,他或许现在是跟谁厮混在床也说不准。他只是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爱情这种玩意儿,欢爱满足不了他对符晓的需求,他想要更多,多到他都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够。他一直清楚自己要什么,年纪尚轻,经历却比一些人活了一辈子经历的事还多,列国任务,历经生死,他活得比随波逐流的人们明白。

他要的人,是符晓,没有任何质疑。

盯着玫瑰站了一会,他又看看紧闭的门板,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有时间慢慢跟她耗。

符晓整夜未眠,她抱膝在黑夜里坐了一晚,当天空出现蓝白,才惊觉新的一天又到来。她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唐学政,但她非常清楚时间能解决一切,如果她对他不理不睬,过不了多久他就该无味离开了吧?

想来想去觉得这方法可行,她翻身下床,武装起自己后走出门外。

天还未大亮,但曾同住过一段时间,她已了解他的作息,每天早上他都会很早起床外出晨跑,风雨无阻。以为他已经出去了,没想到看到的是紧闭的门扉。只要没在房间里,他的门永远是开着的。

他居然还在家。符晓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强迫自己刷牙洗脸,从现在开始就当没这个人。

于是她洗漱完毕,又为自己做了份早餐,吃完了之后洗了碗筷,又将屋子打扫了一遍,打开电视听些晨间新闻。声音放得不大,但依唐学政的警觉性,在她洗漱的时候就可能醒了。

符晓走进房间打开电脑,试图像无数的平常的一天一样,先上上网,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时间过得很快,八点过了。客房没有动静。

打开文档,呆呆盯了屏幕半晌,再看看时间,九点了。

他从来就不会超过九点起床,是不是就没有留下来,其实他已经走了。放在键盘上的手收紧成拳,心中涌起莫名的哀伤,她打算一探究竟。

缓缓走到客房外,她迟疑地握着门把,竟不确定自己希望看到什么样的结果。终于扭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唐学政趴在床上沉睡。

她轻蹙秀眉,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犹豫片刻,她伸手推了推。

好热!指尖的热度似是烫到了她,她猛地收回手。

“唐学政。”这个屋子响起久未闻的声响,就像饥饿的野兽,瞬间让声音吞噬不见。

依旧沉睡中的唐学政紧皱着眉头,对呼唤充耳未闻。

“唐学政。”符晓放大音量,又叫了一声。

他还是没有反应。

虽然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状况,但这次她却不安起来,不再犹豫,伸手探向他的额。

老天,好烫!手掌下的温度不用体温计就知道超过了人的体温,符晓顿时忘了其他,忙到自己房间翻医药箱。长年一人独居的她备的药物很齐全,有几次她晚上发了高烧,愣是自己找药吃了才坚持到第二天早上打电话给姑姑,麻烦她送她去医院。

退烧药,消炎药,符晓熟练地找出几种药片,倒了一杯刚烧好的开水,用力吹了几口,尝尝了温度后,端进了客房。

“唐学政,你醒醒,你要吃点药。”符晓用力摇摇他,手下的热度让她惴惴不安。

男人眉头锁得更紧,吃力地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符晓焦急的脸,“怎么了?”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就像是卡了刀片一样,动了动身体,终于由沉重的大脑发现不对劲,“我发烧了?”他沙哑地问。

“你额头和身上都很烫,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吃两颗药就好了……有药吗?”烧得迷迷糊糊,他仍不愿她看到他这般虚弱,健臂一支便想起身。

符晓伸手去扶,在床头竖了枕头,让他轻轻靠上去,并且小心翼翼调整了下,避开他背后伤重的地方。

就着她的手喂他吃了药,她让他再躺下休息,唐学政就这样平躺下去,碰到伤口低咒一声。

符晓心一紧,让他趴卧,唐学政趴了一晚上,总觉有点喘不过气来,便道:“闷,没事,不痛。”

“那睡我床上去吧,我床上软点。”她轻声道。

“没事,就这么点小病,你出去吧,我再睡一觉就好了。”虽然喝了水,声音还是像哽了东西一样。

“去我床上。”客房的床是老式的木板床,只在下面垫了薄薄一层褥子,现在他伤在背上,肯定硌得疼。

唐学政还能笑得出来,“今儿个可不能伺候。”

“你这个人……”符晓说不下去,只扶着他起身,将他的手绕过她的肩膀。

“我可以走。”唐学政推推她,“离我远点儿。”看她就是很容易被传染的体质。

“你先担心自己吧。”符晓没被推走,搀扶着他进了主卧室,“先趴着,我再帮你上点药。”

唐学政依言,头埋进符晓柔软的枕头里,闻进她好闻的气息,舒服地吁了口气,觉得发热的脸也清凉了点。

符晓又在医药箱里翻了一阵,找出活血化瘀的药膏,站回床边,弯下腰,沾了药膏的食指轻轻抚上他强壮的后背。

柔软清凉的触感浸进他的身体,唐学政低低呻吟一声,一直火烧似的后背犹如久逢甘露,总算好过一点。

“你的伤,是怎么来的?”像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符晓问。

“我说我退伍了,老爷子不高兴。”生病的人在如此舒适的环境下,面对放在心上的人,还是少了一分防备。

“退伍?你出部队了?为什么?”符晓诧异,他不是正平步青云?

“我得陪着你好好过日子。”

手下的动作停止了。

“怎么了?继续再擦会。”正舒服着。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到他背上,他不禁闷声道:“你用温水干什么,用凉的舒服。”

眼前朦胧一片,她低低应了一声,用左手抹掉那在背上化开的泪渍。

☆、第 69 章

自符晓从北京回来后,他就出了任务,回来不辞辛苦地见了她一面,又马不停蹄地回了北京,几乎没怎么好好睡过觉,加之被唐老爷子狠打一顿,又奔波一天回到符家,被符晓一气冲了个冷水澡,没怎么擦干就那样倒头便睡。再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了。

抹着药的手指机械地动着,泪水无声地从脸颊划过,为什么,偏偏是他,偏偏又是她。

半晌,抹完药的符晓待药膏渗进,轻轻拉过薄被覆在他身上,然后愣愣坐在床边,注视他英俊的侧脸。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到门外传来电铃声的她从漫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抹了抹脸上未干的泪痕,又对着镜子揉了揉脸,确定不怎么看得出哭过,才出了房间跑去开门。

“谁?”她在门边问道。

“晓晓,是我们。”慈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符晓一惊,忙打开了门,竟见姑姑搀扶着奶奶站在门口。

“奶奶,姑姑,你们怎么来了?”符晓迎上去,从另一边挽了圆润体态,步伐缓慢的奶奶,迎他们进门,颇为惊讶地问。

“你这孩子,还说呢,这么大的事都不让我们知道,要不是家扬回去跟我们说了,你还要瞒到我们到什么时候去!”符奶奶带着佛珠的手惩罚性地轻轻捏捏她。

“咦?”

符晓的姑姑长年在外面做生意,是个干练的女人,说起话来干脆俐落,“家扬昨晚回去跟我们说你有了男朋友,你奶奶一听就坐不住了,昨晚就想过来,我好容易劝住了她,今天她一大早就起来了,坐在沙发上等着我陪她过来,见我有事要急着办,她一个人就想过来,你看看这老人家。晓晓要是真看上哪家小伙子,还能不让您过目?”最后她对着符奶奶无奈地道。

“哈哈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是感谢菩萨保佑,你这一天缩在家里不出去,也不交朋友,我心里焦急,做梦都在求菩萨帮你找个好人家。这下可好,你要是有了着落,我心里也踏实了,晓晓,那个小伙子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家里好吗?”符奶奶笑得嘴都合不拢,站着就急急地问。

“……奶奶,您别听家扬说,没有这回事。”符晓强笑道。看了一眼紧闭的主卧房门,扶着奶奶坐进沙发。

“没这回事?”符奶奶迷茫地重复。

符姑姑也急了,“没这回事?家扬昨个晚上可是说的天花乱辍,他身上的衣服不是你男朋友的吗?听他说还是什么牌子来着,特贵的那种。”她一股脑地说着,昨天听到她有男朋友了,她其实心里也是高兴的。大哥的遗孤只有她一个女孩儿,她也是想照顾她,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家要顾,她家里有两个小祖宗,又将妈妈和符晓接过去住了,本来就不是特别富裕的家庭显得有些拥挤,虽然丈夫口头上没说什么,但她知道他也不是特别乐意。符晓是个敏感的孩子,在她一成年她就提出要自己一个人回家住,她当时也就没有太强留。其实这些年,她或多或少对她有很多愧疚,若是她身边有个人照顾,她心里也好受一些。

“没有,只是个朋友……”她低低地道。

符奶奶是过来人,看符晓这样子,要真是个朋友,坦然说就行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一脸复杂挣扎?“怎么,闹别扭了?”

符姑姑往客房里探头,听儿子说他都已经住进来了,怎么不见个人?还是他真是瞎说,让他们白高兴一场。

符晓低了头,不知该怎么向他们说才好。

正在这时,主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三代人的视线都刷地集中在打开的门扉后。

一个光着强壮上半身的年轻英俊男子从里头走了出来,面上有些疲惫和不自然的潮红,新生的胡渣更显憔悴。

哎哟,瞧她老古板,现在的年轻人流行同居。符姑姑暗道自己不与时俱进。

这怎么还没结婚两人就住一个屋了,而且这小伙子怎么一脸病样?符奶奶也在心里想。

符晓却是顾不了想太多,“你出来干什么?是哪里不舒服吗?”她迎上去,看他表情像是没大碍,但他确实高烧未退啊。

“没有,我好多了,就是听到声音出来看看。”准确地说是听到符奶奶和符姑姑的声音,要是他家老爷子老头子,他指定不会起身,但这可是符晓仅剩的亲人,何况还有一个是祖辈的,怎么样也得起来见上一面。就想到这儿,他凭着战场上忍耐的毅力克服高烧的不适,起身出了房门。“这位就是奶奶吗?还有姑姑,两位好,我是唐学政。”他略显苍白的唇勾上一个笑,走上前,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我得了点小感冒,不敢靠两位太近,还请不要见怪。”

唐学政要装斯文装优雅,那就整一个比莫于非还败类的斯文。他一向不屑于此,但也总算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符晓没想到他居然是起身见奶奶和姑姑,心中五味杂瓶,见他额上还有虚汗,忍不住道:“你高烧还没退,还是回床上躺着去吧。”

“没事,”他对她温柔一笑,“就一点小感冒,不要紧。奶奶和姑姑难得来一回,我躺在床上就失礼了。”

哪个娘家人不喜欢听这些受到重视的话呢?符姑姑暗自为这个近看更俊的年轻男人打了个高分,只道晓晓还是有眼光。

符奶奶也颇为受用,只是听说他在发烧,忙道:“你生着病,就别在乎这些虚礼了,回屋躺着吧。晓晓,他……小唐烧到多少度?”

“没量过,大概有三十八九度。”他的身子都那么热。

“说得那么夸张,就比平常热了点。”唐学政请符姑姑坐下,自己也在离他们一些距离的地方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帮我去拿件衣服,我这模样见你的家人可不行,印象分得扣个十分去。”

符晓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神色复杂地去客房找了件衬衫递到他面前。

唐学政道一声谢,让她陪着奶奶去坐。

符晓秀眉微蹙,刚刚碰到他的指尖都觉发烫,他还装作一脸无事。“你别逞强,奶奶和姑姑不用你招待。”

唐学政一边穿衣一边笑道:“做小辈的没去拜访长辈,长辈都屈尊上门了,我还不表现好些,怎么能娶得到你?”

声音虽轻,但明显是说给沙发上的两人听的。

符奶奶观察两个年轻小辈的动作神态,不由轻轻点了点头。

“晓晓,小唐吃过药没有?”符姑姑问。

“吃了的。”

“吃的什么药,你拿给我看看。”

符晓进屋拿药,再出来时他们已经一问一答地搭上话了,她瞟一眼表情上跟平常无异的男人,抿了抿嘴。然后她将药片递给姑姑看,姑姑随便看了眼便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并且对她使了个眼色。

“姑姑,你误会了……”

“嘘,别说话,你们什么关系我们还看不出来?我们帮你好好考验考验他。”符姑姑对她说悄悄话,示意她别动。

于是这每户有女儿的人家都会考察的项目也大同小异地搬出来考验唐学政一遍,大意无非是这住哪里,家里有几口人,家庭条件如何,有没有个一亩三分地,婚后能不能养得起人家娇娇女儿。

唐学政说话比平常还慢了一分,但依旧条理清晰,对答如流。谦和的态度,礼貌的言语,教养的举止都让符家长辈十分满意,符奶奶到最后连连点头,不住说好。

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符晓这才有空插话,“都这个时间了,奶奶,姑姑,你们饿了没有?咱们中午吃点什么?”

符奶奶看看时间,惊呼了一声,“都这么晚了?那咱们回去吧,小唐也赶快回床上躺着,多休息会。”

“你们不在这儿吃午饭?”符晓惊讶。

“小唐生着病,咱们就不打扰了,不然他还得陪着我们吃了饭才肯休息去。”符奶奶和蔼地看了唐学政一眼,“你中午熬些粥给小唐吃,有了男友,要懂得照顾人。”

“我……”

“奶奶和姑姑留下吃顿饭吧,两位难得来,符晓不知道有多高兴。我随便吃点就行,不必在意我。”唐学政道。

“呵呵,不吃了,家里已经煮好饭了,回去煮个菜就能吃。小唐,等你病好了,跟晓晓一起到姑姑家坐坐,也见见你姑父。”

唐学政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一定。”

☆、第 70 章

再留了两次也没留住两人,符晓将他们送到楼下,符奶奶一再催促她回家照顾唐学政,符晓低头不语。

“还在跟他闹脾气?你看他生着病,还慎重地出来跟我们见面,陪我们聊天,真是难为他了,我就看着这小伙子挺好,挺踏实,看上去比你稳重多了,正好可以照顾你。你别因为一点小事就不理人家,啊,他还生病呢。”符奶奶交待。

符姑姑也点头称是,“人各方面都挺好,就是他们家在北京,是不是太远了点?”

“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有什么远不远的。”符奶奶倒想得开,她这个孙女太招人心疼,本来她搬出来她就想着跟她一块来这里住,她却怎么样也不同意,无奈之下只好让她一个人离开女儿家,那么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她想想就心疼,动不动就掉眼泪。现在有个人能伴着她了,在哪里都是好的,虽然离自己远些,但一年能见上几面,她也就满足了。

“也是。那晓晓,别送了,赶紧回去吧,小唐说不准要你帮点什么,我陪着你奶奶回去就行。”符姑姑对她摆摆手。

“姑姑,其实他……”符晓抬头,看了看奶奶,又看着姑姑欲言又止。她该怎么说出口?

“什么?”

“……没什么,那你们慢点,我先上去了。”

也没多想,只道她本是想抱怨小两口之间的争执,符姑姑见她不愿说,便道:“那你上去吧。”

符晓心事重重地回到家,空荡荡的客厅只有电视的声音。唐学政已趁她送下楼时,慢慢地抑制虚弱站起来回了房。虽然装可怜是个不错的手段,但真虚弱时,他却一点也不愿意符晓看见。多丢人。

于是符晓走进主卧室,便看见他重新趴睡在床上,像是没有任何不妥之处——除了湿透的衣背。

她一惊,摸了摸他的额,依然滚烫。他刚才还谈笑风生,让人看不出一点不对劲来。这个男人,她到底该怎么办好?自他来后,煎熬无时不刻,她真想尽量远离他才不会被逼疯,可是现在他又这个样子,叫她怎么冷漠以对?更何况,他的伤,他的病,全是因她而起……

“唐学政,换件睡衣吧,湿衣服会着凉的。”在矛盾煎熬中,她已不知不觉去客房拿了他留下的睡衣,走回来摇摇他了。

与奶奶姑姑的见面谈话耗费了他仅有的一点精力,唐学政现在连眼皮也不想睁开,气息粗重地道:“不用管我,没事……”

“不行的,你背上还有伤,再着凉会落下病根,我扶着你起来换衣服好不好?”见他难受,她也心一跳一跳地疼,一边说一边用力扶起他。

听她软语关怀,昏昏沉沉的唐学政也不再反对,借着她的力道起了身,本以为自己还有点力气,却不想眼前黑了黑,直接瘫到了她的身上,疲惫地喘气。

妈的,妈的!他怎么会虚弱成这个样子!唐学政力不从心,在心里唾骂。

沉重的力量压了下来,符晓用了些力气才稳住自己,让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环着他的背的手收回至前面,寻到他的纽扣为他解开衣服。

室内安静得只听得到两人几乎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唐学政身上的热度侵蚀着她的体温,将他的衣服解开的符晓几乎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这个怀抱,这个重量,她要怎么样才能忘记?缓缓探出双手为他褪下衬衫,火热的身躯让她不禁微颤,试探的指尖也是一抖。

只觉指下的肌肉一紧,符晓忙问道:“疼吗?”汗液含盐,渗进他的伤口肯定更痛,他的背上湿了那么一大片,又那样捂着,他居然面不改色。

“你别恼我我就不痛……”男人的头支在她的肩上,含糊不清地道,最后满足地叫了一声,“媳妇儿……”

符晓僵住了,许久,她才慢慢地拿起他褪下的全棉衬衫,轻轻在他背上吸着汗水,他要是一疼一动,她也跟着僵一僵,等他又放松了之后再更加轻柔地擦。待擦干汗水之后,她为他套上睡衣,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个小婴儿。

又抱着他轻轻躺下,找来浸过水的毛巾为他擦擦额头,擦擦脸,擦擦脖子,等告一段落时,她也已满头大汗。

唐学政早已睡去,凝听他平缓了一些的呼吸,她轻轻地、轻轻地蹲在床头,指尖似有若无地抚过他的额,滑下他的脸。也只有这个时候,她还能碰触他一刻。但是,碰触他,是否也是罪?

符晓有了男朋友的事,对符奶奶和符姑姑都是件大事,她们回家的路上也兴高采烈地讨论着,甚至已经谈到她出嫁的时候该准备些什么嫁妆,今年还是明年结婚好了。符奶奶笑得皱纹开花,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唐的全名是什么?我明天去庙里帮他们测测名字看看。”

符姑姑想了想,“好像是叫唐学正。”

“怎么写的来着?”

“唐就是唐朝的唐,学应该是学习的学吧,zheng就不知道是方正的正还是哪个……”唐学……政?突地脑子里浮出一个封锁在记忆中的名字,符姑姑的心蓦地猛跳一下,她记得,当年文件上的那个名字,就是……唐学政。她暗暗吸了口凉气,晓晓的男友也是北京的,难道……心绪一回,她又立刻摇头否认,怎么可能有那么凑巧的事!

只是念头一旦涌起,就难以再压下去。回到家的符姑姑依然心神不宁,从上锁的抽屉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倒出来找着一张资料,注视着上头的名字,她不安地拿了手机拨通符晓的电话。

响了几声,符晓接了。符姑姑先是与她聊了两句,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晓晓啊,你奶奶说要去帮你俩测测名字,小唐的全名是什么来着?”

“姑姑,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您帮我跟奶奶说说吧。”

“先不提这些,你告诉我他的名字。”

符晓沉默一下,“他叫唐学政。”

“哪个xue,哪个zheng?”符姑姑追问。

闻言,符晓心口隐隐闷起来,姑姑难道……“学习的学,政治的政。”

一字一字与那签署的名字丝毫不差,符姑姑瞪大了双眼,几乎叫出声来,但她还是克制住了,猜测是否是同名同姓的可能,“他家里头究竟是做什么的?刚刚只听他随便说了说,也没细聊。”

符晓闭了闭眼睛,望着床上昏睡的男人,慢慢走了出去,“他是您猜测的那个人。”

符姑姑惊站起来,“晓晓,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姑姑,您也知道。”她靠在墙边,只觉浑身无力。

瞪着眼前一张张白纸黑字,符姑姑沉重地道:“你,找个时间过来一下。”她居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那为什么还……

“……嗯。”其实她也希望有个别人能将他们这段孽缘狠狠斩断。

挂了电话,符姑姑依旧觉着太不可思议,大千世界,得由多少机缘巧合,才能让他又再遇上她?难道,是他对那件事心怀愧疚,所以想尽办法接近晓晓?

“怎么了?”符奶奶还想找女儿聊聊,却在房间门口听到她在打电话,神情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你跟谁打电话?”

“妈?”符姑姑没料到老人家突地出现,她慌忙将桌上散落的资料集起来。

“这是什么文件?”女儿一向是做生意的,少有这些书面文件,符奶奶慢慢走进来问道。

“没、没什么。”

“给我看看?”

“真不是什么大事。”符姑姑担心老人家好不容易才慢慢对儿子儿媳离去的事情释怀,突然又跟她说这件根本没法说清的事,她怕她身子吃不消。

“那不是力明他们那时候的文件吗?”符奶奶老眼还未昏花,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文件夹,“你怎么拿着这个出来看什么?刚刚你是跟晓晓打电话?”她突然警惕起来,她不可能好端端地翻这个出来,还一脸严肃地与晓晓打电话。

后悔自己没关门,符姑姑只得吞吞吐吐说了出来。

老太太听完后,在椅上坐了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何时已转起手中的佛珠。

“妈,您说这,晓晓是怎么想的?”

符奶奶摇了摇头,“难怪那孩子……“想来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难怪她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复杂。“唉……”这难道也是命中注定?

符姑姑见她不语,慢慢又浮起一件令人不安的事来。当年,晓晓不愿再与唐家纠缠,对她说决定撤诉后,就先接了父母的骨灰回家,其余的事都由他们来处理,所以一切文件都至今还在她这儿放着。当时的她怎么气也气不过,不明白侄女为什么会撤诉,等符晓走后,她与丈夫商量了许久,还是觉得应该向唐家讨回些损失。原以为要个几万块也好,没想到那个盛气凌人的唐夫人当场就开了张五十万的支票,叫他们签了个字,说什么还是成年人沟通方便,白纸黑字交易清楚,也不必她提心吊胆。

他们虽气愤,但也没有跟钱过不去,兑了现回了s城,他们用一部分做为哥哥嫂嫂的后事费用,一部分用作符晓的生活资金,然后其他的……她跟丈夫存进了两个儿子的教育基金里,准备作为他们以后出国的费用。

这事,她连母亲都没有提过。

原以为不会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她以为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来。怎么办?万一那个唐学政也知道这笔费用,那他们又怎么向晓晓交待?

午饭过后,喂了点粥给唐学政吃了之后,符晓又叫他吃了一次药,等他又睡着了之后,她走路到了姑姑的家。

姑父中午一般不在家,两个堂弟都在学校,她知道家里只有奶奶和姑姑,而且这个时候正是奶奶睡觉的时间,她只要跟姑姑说清楚这个长长的事就好了。没想到一走进客厅,奶奶却也在藤椅上坐着。

“奶奶,您还不午睡啊?”符晓愣了一愣,笑道。

轻易看出她笑容里的勉强,符奶奶回以一笑,“睡不着。乖孩子,来这儿。”她拍拍身边。

符晓看了姑姑一眼,见她为难地点了点头,她不由震惊,奶奶也知道了?

“傻孩子,这么大的事竟然从没想过告诉奶奶。”她心疼地责备一句。

符晓走到她身边坐下,一脸不解的轻松,“奶奶您说什么呢?这有多大个事?现在男女之间的感情淡得跟张纸一样,就算我不知道这事,我也打算跟他分了,他把我这当假日别墅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老早就不稀罕了。”

符晓是她看着长大的,哪句真话哪句假话她还分不清楚,她也白活了八十几年了,符奶奶拉过她的手,慈爱地拍了拍,“你们两个谈恋爱……他是因为那件事……所以认识你的吗?”

符晓垂眸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

“什么?”姑姑惊叫出声,“什么叫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他当年昏迷在床,出了院后已经都结束了,他家里人怕他承受不了,就一直瞒着他。”

“他们家怎么这样!”符姑姑愤愤不平。

符晓没说话。其实她能理解,唐学政在唐家受尽宠爱,瞒着他也是人之常情。而且,不瞒着他或许真没有今天的唐学政。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奶奶也没有对这个问题表态,只接着问道。

符晓沉思一下,还是从在杨蜜家的初见开始,简要地讲述了一遍。

老太太越听越心疼,孙女虽然讲得简单,但她也能听得出这两个小娃之间其实感情已经很浓了,要没发生这件事,想来孙女已经准备将他介绍给家里人了吧?

讲完之后,符晓不在意地一耸肩,“奶奶,您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又不是除了他就没人要了。”

姑姑心思复杂,“说的也是,虽然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但终究也是……分了也好。”

符晓慢慢点了点头。

☆、第 71 章

奶奶凝视孙女脸上一闪而过的哀伤,轻轻叹了口气,“丽华,我想吃点苹果,你去帮我买些来。”

“妈……”姑姑符丽华一听就知道她想支开自己,不由唤了一声。

老太太对她使了使眼色。

符姑姑还是不情不愿地出去了,符晓也明白奶奶对她有话要说,不禁紧了紧相扣的十指,心提了起来。

满是皱纹的手慈爱地抚上她低垂的头,“孩子,难为你了。”

符晓轻轻地摇了摇头,“奶奶,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这么不干不脆,到头来还让您记起伤心事。”当年的伤痛,眼前的老人又怎会比她少,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啊!

老太太疼惜地为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奶奶老了,很多事情,现在想想也跟做了梦一样,一眨眼就过去了。”当年突闻噩耗,她几乎认为自己都要随着儿子与儿媳去了,可是斗转星移,孙女外孙个个都这么样大了,她还未进九泉。

符晓沉默下来。

“别以为奶奶是在安慰你,你活到了我这个年纪,觉着活够了,就会发现很多你以前计较的事、记恨的人都变淡了,我以前那么不待见你爷爷,觉着我好歹也是个富农出身的姑娘,怎么就被父母盲目地许给了个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贫农。我这一恨呀,就是一辈子,直到你爷爷去了以后,我还没想开,可是这两年,我回忆起来,怎么全是你爷爷对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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