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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桃妖的獨白

灵灵,其实五年前,我以为自己会就此在凤凰焰里被烧得连屍骨都不剩,九师兄也以为我挺不过来了。

因为,要撑着活下来,真比失去意识更痛苦许多许多……

可是,我弥留之际,一直能听到你的声音,听到你对我说:『不可以死掉,要撑着,师父,要撑着!』

所以,我挺过来了。

後来,靠着每天都能听见你对我说话的那些只字片语,我拚命找你。现在总算找到你了,看见这棵树,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从我的桃林带走这棵桃树回来养,每天对它说的话,都一字不漏的传到我耳中。

所以,你碎掉的心,我来捡。

因为,桃妖盛行宣的这条命,其实是你给我的新生。

有一个崭新的桃妖,只为你而生。

☆、番外:銘印之始

医仙谷,位在连年争战不休的四国间,一块众所周知的安详秘境。

连接医仙谷边缘的翔堰之国城北,是座长年有食腐乌群寄居、y森而诡谲的乱葬岗,不分春夏秋冬,四季皆寒,平日少有普通人在此往来,却正因如此,恰好是些不怕神鬼的医者们摘寻奇花异草、炼取沾染血骨之气的土壤的大好去处。

今日一早下了今年第一场雪,到了午後,飞花更寒,整座城内都没人往来了,更不用说乱葬岗。

不过,天色刚刚暗下,荒坟之间突然露出一颗小小的头颅,面容清秀的机灵男孩发出惊喊。

「哇!这麽晚了!糟糕……我忘了回去与师兄会合,师兄不知找不找得到我……」

年纪不过六岁多的盛行宣,匆匆把脚边的碎龙珀一株株扔进药囊,急着回头去找师兄。

他和师兄是一起被师父指派出医仙谷来摘药草的。

医仙谷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痴人谷,原因无他,因为这座谷内之人,包括医仙及其弟子,全是为医成痴之人。

盛行宣便是个被丢弃到医仙谷内的孩子。

从懂事的年纪起,盛行宣就跟着师父学医,导致他现在进乱葬岗也不怎麽害怕,反而发现此处人迹罕至,居然生了不少还没被寒气冻死的稀奇草药,他一时寻药寻得入迷,才会忘了时间。

不远处出现九师兄卫明扬的身影,他好似看不见被墓碑遮住的盛行宣,不断在喊着盛行宣的名字。

「行宣,行宣?你在哪?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小小的盛行宣於是撑住离自己最近的那块残碑,乐得跳起来挥手。

「师兄!明扬师兄!我在这儿!」

「行宣,不可无礼。」卫明扬匆匆赶了过来,拉住盛行宣还放在人家墓碑上的手,细心叮咛:「快点,咱们快走,师兄刚刚听说城里的殓屍馆要送副棺材过来草葬,你还小,不要被冲撞了才好。」

盛行宣抬起年纪小小但已现j致之相的小脸蛋,颇不在意的一笑。

「师兄,你忘了?师父上回去殓屍馆买回一副无名屍来剖的时候,还是让我站在旁边递刀递水的……我哪怕什麽棺木?对了……难怪我刚刚看到一个新挖的坑,恐怕就是预备埋棺的吧……挖得挺浅,只怕野狗一刨就刨出来了。」

「不要胡说八道。」卫明扬x子慎重,不像盛行宣胆大妄为,仍旧是拉了他的手向城内快步走。

「师父让我带你出来,就要把你看好。咱们快走了,先回客栈去吧。你怎麽走到这麽远的地方?累师兄找了好久。」

「师兄,可是我找到好多奇药,待会回客栈和师兄一起认认,我想我不会看错──」

一说到背上几乎满起的小药箩,盛行宣就兴奋得停不下口,走三步停两步,不论卫明扬怎麽拉都快不了。

这样拖拖拉拉,果然还是撞上从殓屍馆抬出薄皮棺材的队伍。

卫明扬看都不看,口中喃喃念念有词,盛行宣却好奇的偷看了几眼,这一看,倒把胆大的盛行宣吓了一大跳,他竟撞见,那薄皮棺木自缝隙间滴出了一点殷红!然而,天上细细的雪花还在飘,那一点点腥红色马上就被掩盖了,他深怕自己看错,揉了揉眼再看,那口棺材边缘果然还是不断的在滴血。

但,已经进过殓屍馆停放的屍体,照理说都已该冰冷僵硬,又怎麽会滴血?!

盛行宣立刻察觉不对劲,拉拉师兄的衣袖,小声急问:「师兄!师兄!」

「什麽事?」卫明扬急着远离那队丧葬行列,自然没有察觉异状。

「师兄,」盛行宣也不敢胡说,只肃着一张小脸,低声问:「有没有听说这人是怎麽死的?」

盛行宣的问题在旁人听来或许很古怪,但卫明扬也是沉迷於医的医者,自然会去注意这方面的事,因而,他低下头小声答了:「听说是个大肚子的,难产而死!」

盛行宣好像了然了,眨眨眼,一路没再说话,乖乖让师兄牵出乱葬岗。然而,才走出乱葬岗没多远,盛行宣的脸忽然刷白了,大叫一声。

「不对!师兄,不对!」他不知想到什麽,迅速挣开师兄的手,蹲在地上爬嗅,用一双小手满地乱挖。

「盛行宣!你疯了?」卫明扬被他吓了一大跳,才正喝止,小小的盛行宣掌上已捧出一丸带着血腥气的雪球,先是凑在自己鼻子前大闻特闻,然後一把高高举在卫明扬面前,盛行宣急喊:「师兄,师兄,那棺里的人不对劲!你闻看看!你闻闻看!这是刚刚从那棺材里滴出来的!」

「还在滴血?未免太早下葬了吧?」

卫明扬拧起了眉头。还在滴血就下葬,确实有点古怪。可是,他不欲多惹事,犹豫了一下,不打算理会盛行宣掌中那团血球。「不过,这事和我们无关。」

「师兄!你一定要看!」盛行宣却一步也不走了,固执而慌张的把那团血雪球又举在卫明扬面前,小声说。

「师兄!你记不记得师父几个月前救了一个怀胎七月还小产的女人……本来,大家都以为母子都救不了,可是,师父一嗅到那血腥气就说有救,後来银针施下,母子均安……师兄!我记得那时的血腥味与一般不同的!你记不记得?我觉得……这气味和那时的感觉好像啊!」

那件事,卫明扬自然印象深刻,因而,他停下脚步,谨慎拈起盛行宣手中的血雪,细细嗅闻了好半晌,又认了认血色,终於,脸色猝变了。

「……行宣,你说得对……味道,和那时一样。」

「那还等什麽!师兄!快去救人啊──」

盛行宣的小脑袋被热血一冲,扯住师兄的衣襟就要向後跑,然而,却被心细如发的卫明扬拉住了。卫明扬沉着脸,示意盛行宣不要妄动,把他硬是扯出乱葬岗外,小跑回城门口。

盛行宣急得不得了。

「师兄!师兄!救人要紧──呜!」

话没喊完,他就被师兄伸手摀住了嘴。

「小宣,这事十分古怪,你不要声张,听师兄说。」卫明扬摀住盛行宣的嘴,一边若无其事继续匆匆走入城门,一边小声分析:

「首先,妇人难产,怎麽可能在血流未止时就判定已死,还送进殓屍馆匆匆入棺?其次,师兄刚刚就发现了,这群抬棺的人都抬得十分惫懒而不情不愿,显然这副棺不是计画中要抬来埋葬的……可是如今天候已冷,屍身放个一两天也不打紧,为什麽这麽赶?最後,你记不记得师父说过,女子分娩的危险有上千万种,但万物皆有母x,往往母体有危,也会想尽办法保住孩儿久些……」

终於走到通往客店的街道上,盛行宣的嘴才被放开,大喘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师兄。「那,师兄,咱们不是不救,而是?」

卫明扬看似有点木讷冷情的脸上,终於露出一丝淡淡的锐利。

「对,不必现在去救。她已不知在棺里闷了多久,早点救晚点救,结果可能都一样凶险,更何况,那些人若是还在,咱们别说救人了,只怕一说要开棺,就会被当作邪魔歪道打出乱葬岗,到时要再碰那副棺便难了。不如,咱们夜里再设法去挖、坟、救、人!」

「哇……师兄,一提到救人,你果然整个人都变了样……」

盛行宣对卫明扬的缜密思绪全然信服,他看了看已差不多暗下来的天色,咽了一口唾沫。心里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或是两者皆有。

「师兄!你们常和师父下山挖草药,该不会,偶尔也干这种挖坟的勾当吧?这……我还是第一次呢……」

卫明扬瞥了小师弟一眼,淡然一笑。「你?想挖坟?小家伙,你还早得很!今晚你只负责好好带路,不要妨碍师兄的劳力活就很够了。」

入夜雪已止,两人背着一袋工具,悄悄的──或许也不是悄悄,卫明扬甚至和守墓人打了声响亮的招呼:「嘿,张老,暗号和之前一样……替我师兄弟俩看着点!」

长满白须的张老头拄着杖,也不知他昏花的老眼看到两人没有,就这样一挥手上彤光幽幽的灯笼,对卫明扬视若无睹,继续巡视。

本来非常兴奋的盛行宣,被y森森的张老头弄得有些害怕,他一边跟着师兄一边极小声的轻轻问。

「师兄,那老头走路都在抖。真的没问题吗……唉唷!」

卫明扬才刚要阻止他乱说话,已有一记棍子敲上盛行宣的头,盛行宣吓得回身去看,红光映着张老头的灰发白须,和他半眯不开肿泡泡的眼,让盛行宣整个人惊跳起来,差点发不出声音。

他刚刚不是走远了吗?怎麽一下子就回来了!?

张老头慢悠悠的盯着盛行宣看,摇摇头,又点点头,留下一句话,转身又走。

「小鬼头,礼貌不好,运势倒好!哼哼,嘿嘿,嘿嘿。」

几个不明所以的哼哼嘿嘿後,张老头的灯笼光渐行渐远,盛行宣揪住师兄的袖子,再也不敢胡乱说话,含着两泡吓出来的泪光,乖乖指路。

「师兄,就这儿,新土新坟。」

「连块木头碑都没有……好了,行宣,你到那边去歇着,要是听见鹧鸪声,记得喊师兄一声。」卫明扬就着白惨惨的月光一看,那抔墓土g本没掩好的,混着薄薄一层雪霜,他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鹧鸪?这大冷天哪来鹧鸪?盛行宣心里嘀咕,但不敢再说出口,乖乖走到一旁,就蹲在旁边看师兄从他背上的大包袱取出一柄长铲,慢慢挖坟。

终於挖出半副薄皮棺後,卫明扬已经站进黄土坑,搓了搓手套里冻得僵硬的手指,朝坑外轻喊。「行宣,把师兄让你背的小包袱扔下来!然後躲远些!」

「好,我躲远!」

盛行宣听话的扔了小包,可是,却没有听话地躲开,他趴在坑缘,躲开卫明扬的视线,直盯着师兄在那副薄皮棺上撬撬挖挖,带着极端的好奇和些微恐惧,他只觉得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越来越大……然後,师兄终於小心翼翼撬开了铆钉,掀起棺盖。

「嘶──」听见卫明扬的抽气声,再看见他震惊倒退,盛行宣已经完全按捺不住好奇心,整个小身体不知不觉爬过坑缘,砰一声,倒栽葱跌到半开的棺木上!

於是,盛行宣睁大双眼,在幽幽月光下,毫无防备的,看见了半开的棺里那副异象。

後来的一辈子,胆大的他都没能抹去这一刻的记忆:惊惧挟带好奇,心脏都要跳得从嘴里吐出来的激动。

棺里,有一席华丽繁复的女人衣衫,衫子下不知盖着什麽,高高隆起;衣衫旁滚着一个沾满红色血迹,好似还包着一层胎衣的小东西,蠕蠕而动,发出细细的,嘤咛如哭……

盛行宣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当时吓昏了。

可是,实际上就是。

当他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客栈,身上裹着一件大被子,天已大亮,卫明扬看来整夜没睡,脸色极其苍白,拿着热药茶喝的手在发颤,下巴上生出了淡青色的胡渣渣。

「……师,师兄……你没睡……?」盛行宣开口想问,却觉得牙关在打颤。

「没事,行宣。你醒了就收拾收拾,咱们今日回山坳里去。」卫明扬说话了,盛行宣却觉得师兄魂不守舍。

「那棺呢?」

卫明扬站起身来,撞倒了小几,「行宣!昨晚的事那是挖私坟,不许向人说!谁都不许说!连师父也不行!我们回山!知不知道?」

盛行宣懵懵懂懂的点了头。可是,他有些不解,师兄不是一副常和其他年长的师兄去挖私坟的样子?怎麽昨晚的事就不能说了?他还想去跟同辈的师兄弟炫耀炫耀……

看见盛行宣还在转着眼珠,卫明扬立刻瞪了他一眼:「你要敢说出去,我也就把你被吓昏的事情到处跟人说。」

盛行宣刚冒出头的炫耀之心一下子缩了回去,连忙乖觉的摇头,乖觉的陪笑:「不,师兄,我们这趟下山只有挖草药,什麽也没遇到什麽也没做!」

卫明扬终於露出一丝笑容,过去牵他的手。「很好……咱们走……」

不过,盛行宣看见,当师兄牵起自己的手时,不知看见了什麽,脸色又一变,低叹:「糟糕……她冲着我来便罢,我以为她会放过你……没想到,你也……」

盛行宣顺着师兄的眼神,向自己的手掌心上看。他的掌纹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两条弯弯的曲线,颜色淡淡的,不细看还看不清,双线首尾相连,形状倒像,一条什麽动物的尾巴。

盛行宣呆呆的去看师兄拉着自己的手,师兄的手中,也多了这麽一条尾巴,只是,线条比自己清楚得多、明显得多,这回,盛行宣看出来了。

那是一条,狐狸尾巴!

他的脑中轰然一响,终於知道师兄为什麽整晚都没法入睡。

据闻,成j之狐有九命,得罪了成j狐狸的人,都会被狡猾的狐押下一条命,在那人身上做这麽一个记号,等到狐哪天想起旧仇宿恨,要寻衅报复,只要顺着自己做的记号这麽一找……

无一幸免,最长也躲不过二十年。

「……师兄……你的意思是,昨天那棺里不是人……是……?」

卫明扬闭眼点头,眼窝下的失眠痕迹青惨惨的,颇是吓人。

「女人锦衣下,盖着一只被人打瘸、奄奄一息的金毛狐狸。恐怕是母狐化人嫁给了贵胄人家,生产之痛将她打回原形,家人吓得乱棍殴打,也不敢确定她死了没,便连夜送进殓屍馆,和甫出世的那个孽种一同埋下……」

不用说,视病如视亲的卫明扬,一定还是挣扎着施针下药,依然救了狐j。

「师兄,所以她醒来以後,把你我当成……将她打成这样的人?」

卫明扬望着自己掌心的记号,声音苦涩。

「大概吧。」

卫明扬没办法忘记,当那头应该痛得很厉害的母狐醒来,奋力叼走还裹在胎衣里的半人半狐怪婴时,回头望着自己的眼神、回头看着那座高高城墙时的眼神……

那眼神,何等凄恻惨凉。

盛行宣咚的一声,呆呆倒回床上,痴傻了似的喃喃自语。

卫明扬本以为这小小师弟是吓呆了,或者是在埋怨自己不计後果胡乱施救──没想到,仔细一听盛行宣说话,却只是反覆几句疑惑。

「不对啊,我闻那血味,应该是还没生出小孩的味道──噢,不对,是还没生出小狐崽……那味道……难不成我记错了?不会吧?我怎麽会记错呢……」

卫明扬尽管心里忧虑,仍是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行宣,你还在想这事?也罢,也罢,既是生逢乱世,多活几年少活几年又算得什麽?还是多救几条命要紧!管他是救人还是救狐呢!」

连一个黄毛小儿都这般痴迷於医道了,怪不得他师门医仙谷里众多良医,明明视病如亲,活死人、r白骨,济助战乱各国里的无数苍生,却往往还是被人视为怪胎,称之痴人谷……

果真是为医而疯,为医而痴,为医而不怕死,连盛行宣这个小小孩童都这样,痴得可以!

如果他们这一群身分特殊的「人」,都能够这样待在世外桃源般的医仙谷内,做自己想做的事、帮自己想帮的人,那也,不枉此生。

但是……

「真能这麽顺利吗?」

卫明扬看了看还在埋头思索的盛行宣一眼,苦笑起来。

有些忧虑放在内心就好,还是别对这孩子说吧。

毕竟,是个可爱却可怜的孩子。

「行宣,别担心太多,咱们准备准备,回谷里了。」

「好,师兄。」

盛行宣抹抹脸跳下床,牵起师兄的手。

有句话,他没说。

其实,只要有师兄在,他就什麽也不害怕了。

☆、番外:絕望之淵的仰望

我的世界没有声音。

自出生以来,就发不出声音了。

小时候,我住在又大又荒凉的内殿,出出入入的是一群碎嘴的n娘、侍女们,我实际上都听得到她们说的话,但似乎只要我不说话,她们就以为我也听不见似的。

但,其实我没聋。

她们如此说。

「屋里的那小主子,可惜哪,生得那麽好看,竟是哑子。」

「说起来,他究竟是那位的儿子?竟从没来探望过?」

「孟妃的,正得宠的那个。」

「咦?既是孟妃之子,怎麽竟然没有被抱出去昭告天下?难道只因他是哑子?」

「在这种动辄得咎的地方,话可千万别乱说!你不知道他的来历?那脸再好看,也遗传自一头无情无义的妖j啊。」

「妖j……?啊!什麽?孟妃居然是成j的狐妖──」

「嘘!小声!这话我只告诉你,你可不能说出去,传出去是会杀头的。知不知他为何是哑的?因为他出生时难产,孟妃痛得很,没能藏住这孩子的狐狸尾巴,便被人看见了,但王上铁了心要保孟妃,公然对外宣称这孩子是狐狸作祟造成的异胎,但皇室怜悯他毕竟还是从孟妃肚子里蹦出来的,因而圈禁在冷g放养,任其自生自灭……

「我也听说过,这孩子刚出生时啼哭宏亮、十分正常,照理说是能说话的,只是,不知孟妃怎麽对这孩子做的手脚,让这孩子变得如今这样体弱多病、还成了哑子。」

「难怪,就连探望一次也不曾!孟妃好狠的心啊……」

不知是否遗传自狐妖,我的听觉特别敏锐,她们自以为很小的音量,全传入我耳里。

我翻开自己的手掌,百无聊赖的,看着我那只与众不同、若隐若现的狐狸尾巴印记。

於是我知晓,直到我十岁这年,我住的这个地方,是给嫁了帝王但却犯了龙颜、或仅仅是不受宠的女人住的,叫冷g──

或者说,这里是玄靖国最华丽的坟塚。

我也知道了,为什麽我的手心里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印子;那印子像个狐狸尾巴。

每次在我想开口说话,或是情绪激动时,那只尾巴就会灼烧或是疼痛起来,痛到我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一声也不能吭。

所以,我不是真的不能说话,而是那只尾巴不允许我说话,也不允许我拥有健康的身体。

看来,这个就是g女们口中所谓的「孟妃动的手脚」。

而还有另一件可笑的事情是,每个g女在打算对别人说出我的身世时,第一句话都是「我只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而这些听了秘密的人也仍然会用同样的方式,把我的身世说出去。

我无聊时会扳着手指数数,假设来过我这里的每个g女,都对某个人说过一次这个「传出去会被砍头的秘密」,那麽,这整座g殿里至少也该砍掉三十几颗头。

虽不是特别想看那些碎嘴的女人被砍头,但她们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的声音,确实让我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更加烦闷不堪。

终於,我有次高烧不退,烧到我都觉得自己一定会死掉之前,我想替自己留下一点什麽。

於是,我找了些完整的落叶,在落叶上把我听说过的那些皇家秘辛,以我捣弄出来的特殊玩意儿浸泡、再拿针尖涂色组成小字。

晒乾後便看不出字迹,我捧着那些和我一样凋零只是还未乾枯的落叶,在g内的小溪到处洒。

听说,这些叶子是会流出g外的,我想证实看看。

而这一点,很快就在当晚,我高烧到只能窝在床上,动弹不得时,被证实了。

那些来过我住处的g女,一个挨一个的被侍卫拖出冷g,审讯鞭打。

她们发出的呜咽和那些发出呼呼风声的棘鞭打在人身上,肌肤肿胀直至皮开r绽的声音,都在证实g里的河水果然会流出g外,也证实了我所制作的特殊颜料,果然会在晚上发出萤光。

我既不觉得开心,也不特别因那些碎嘴g女的哭声而难过。

或许我确实像她们口中的孟妃一样冷血。

那种女人,果真是我的娘亲。

无人伺候的那晚,我在被所有人遗忘的黑暗里,自己拉了锦被来盖,瑟瑟发着抖,躺在空荡荡的凄凉寝殿里,直到昏昏睡去。

我想,这样一来死亡应该就会降临。

可是,直到那些被鞭打的g女一个个从压抑哭号、直到约莫是哭累了而再也无声,我都没有得到死亡之神的青睐。

我没死,而是连夜被人拽出冷g,扔上一辆马车。

那时我还不知自己将会被送到哪里,但我迷迷糊糊的记得,马车曾走过一段冗长又没修平的路,一直发出喀啦喀啦的辗碎声,让人头皮发麻的怪声把我晃醒了一会,才又昏睡。

那段没修平的路上,有个好香的从没闻过的花香气。

要是我还能动,一定会跳下马车奔去寻那些花,即使要我短暂的一生都只能和那些花比邻而居,我也甘愿。

我在弥漫满室的药雾中醒来,无声咳咳。

有人站在我四周,但我的视线被药雾挡住了,看不清晰。

「你可知,你父王因你的举动,一夜杖毙g女三十?」

这很奇怪吗?人总要死的。只是没料到那些健康多嘴的女人,竟比我这体弱多病爹娘不爱的哑子更早死。

我试图做个反应,却听见那人叹气。

「还能笑?半妖见得多了,没见过年纪小小便如你一样冷血的。」

原来,我的这反应就叫「笑」吗?

因为那些g女总说我这样最好看,每回见我弯着嘴角就会开心,会想办法给我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所以我都习惯了,一听见「g女」二字便将嘴角弯起来。

不过听那人的口气,好像这时候笑是不对的,於是我mm自己的脸,把往上弯的两边嘴角扯回来。

「也罢,还不是无药可救。由今而後,你不再是玄靖皇g内的十一庶子,而是我医仙谷门下二十弟子。听说你是被那群g女们私下教读後认识一点字的,不知取名没有?」

我摇头。

虽然g女们一时兴起时会教我认字,但那是因为她们以为我听不懂。

她们都叫我哑子。

那人沉吟一会。

「你这条新生命,是从那几片河水流出的榆叶开始……往後便叫做于初渊吧。」

我毫无异议。

因为我确实就像是那些离枝凋零後,便无人在乎的残叶,随水任漂流。

这个医仙师父很厉害。

我吃了医仙谷内的药以後,只要每天晒几个时辰的太阳,便能稍微走动,而且,医仙师父承诺我可以活到二十三岁。

二十三,很够了。

g里的太医没有一个敢承诺我是否能活得过任何一个明天。

除了不能出谷,我很自由;而除了体力不济之外,我学什麽都快,所以我最早就修炼出自保的法术,让谷内最横行霸道的十八师兄秦止钺,对我都有些佩服与忌惮。

偶尔,我会远远嗅到那种叫做歃血狂宴的紫花的诱人花香,虽然没有体力能够接近那些花,但已足以让我感到世界圆满得不可思议。

只是有件事让我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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