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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的职责之一就是服从命令,长官如果真震怒起来,有的是办法整治他们,安乔虽然身上看起来也有微伤,但和景轩比起来自然是好了许多,依兽人体力仗责必定能够承受,狼人们反应过来再不迟疑,齐声回答将军:“按律仗责!”“按律仗责!”“按律仗责!”声音渐渐归为统一,数千人带着韵律一遍遍重复着,隆隆传遍四野。

半晌,谢天阳才终于得到满足,他相信所有人都记住了这次警示后才伸手止住台下官兵:“队正安乔、景轩,各仗责八十!”话音刚落,两边便有准备好的行刑官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拉过两人就要拖到台下当众行刑。

就在这有些压抑的气氛中,突然有人扬声大笑,显得极为放肆:“哈哈哈哈,天阳,看来我来的不巧,这是怎么了?”随着话音,校场内走进一身披白甲的男子,他快步迈上中军高台,谢天阳听语调哪还不知是谁,忙蹲身下拜口称大将军。

那人忙双手托住谢天阳环抱行礼的双臂,在单膝落地之前止住他动作:“天阳还是这么多礼,快快请起吧。”说完用银白色双眸好奇的望着跪了一地的士兵中反绑双手的安乔与景轩。

来者年纪青青满脸英气,不是少年狼王安修又是哪个。虽说谢天阳和安修都被称为将军,但品级截然不同。安修乃是从二品镇军大将军,谢天阳却只是正五品的宁远将军。他见到安修,自然是毕恭毕敬,不敢稍有怠慢。狼王从洛迦回来受封并被赐婚后便开始休了长假,此次兽人营训练虽说该由狼王负责,但实际由于他在家抱媳妇、防止媳妇跟别人接触,忙得乐不思蜀,从一开始,这里的一切事务都是由被官大一级压死人压迫的可怜下级谢天阳全权负责。谢天阳虽不知今天长官为何突然舍得从温柔乡中来此,但既然回来了,一切事务按理都应禀报清楚由他决定,当下忙将安乔与景轩昨夜斗欧并被罚仗责之事报告于他。

第三十八章

安修沉默了,他完全没想到答应了贤王为照顾景轩而来,一入营就恰碰到了对方要当众受罚。看那叫景轩的豹人虚弱之态,肯定不能坐视不管。但军令如山,自己随便就当着这么多官兵的面驳了谢天阳下过的命令,势必会让他有些没面子。安修犹豫了一会,终于决定与其没照顾好豹人惹老婆不高兴,还不如去欺负谢天阳。

见他沉吟思索并不说话,谢天阳以为长官懒得管这些小事,打算挥手让人直接带他们下去开打之时,狼王突然道:“虽说……虽说私相斗殴确该重罚,不过……不过……”若说两人都没犯错,以后必会助长营中不良风气,不若都推于另一人身上,这样看起来也没全驳了谢天阳的命令,令他太失脸面。狼王继续道:“不过也该问清打架原由。”

只要是打过了,按理就得受罚,问清原由什么的实再没有必要。狼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倒像有些故意找事怪谢天阳鲁莽行事,谢天阳心中一顿,面上不露声色,示意被绑二人回话。安乔大大咧咧,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本就是他看景轩不顺眼主动挑衅,此刻也不退缩隐瞒,当先大方回报给面前两位长官,只说是自己不服景轩无功得职,主动叫他出营帐比试,反倒替豹人瞒下它为结绳私自夜游之事。

安修早就打算好,若是豹人先动手,他就推说对方不该主动回应。若是对方先动手,那就推说豹人行动全是出于自卫。如此安乔话音刚落,景轩还一言未发,他便马上道:“此事很明显是要由狼人族安乔队正负全部责任,他出于妒忌主动找麻烦把豹人族景轩队正打成这样,再让它一起被罚实再有点冤枉,我看应该把景轩队正的处罚都加在安乔身上,只处置安乔队正一人便罢了。”

“这……”安修一句话就把两个人的责任免除了一方,谢天阳觉的他从前虽回护狼人族,但算是一个公平的人,故此很多狐人族包括自己才会追随于他。可今天不知吃错什么药大异其常居然把他自己的族人推上去回护一个豹人族,实再奇怪万分,也很不合适,可还没等谢天阳劝阻的话出口,狼王便大声吩咐放开景轩,只把安乔拖下去仗责。怎么说对方也是上级,谢天阳忍了又忍,终于没再说什么。

出乎的意料的是,在一片略有些凝重的沉默中,景轩却蓦地抬头拦住安乔一行人。它动作不稳的拱手向两位长官行礼,然后开口:“将军大人,此事景轩并不是没有一点责任,如果只罚安乔队正一人,景轩于心难安,所以斗胆请将他的惩罚分担一半给在下,望将军恩准。”

安修闻听此言先是一阵不爽,细思后这才真正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脸色苍白却淡定自持的青年。他受贤王所托对景轩大力回护纯粹就像是完成一件可以让双方受利的任务,原想着救人后有自己护着,不管豹人本身怎样,以后保它一路顺风步步高升即可。但这时不由心中一动,暗想这小子倒是个聪明人,以后真不一定就非需要自己帮它。它与安乔不管因为何事打了这么一架,如果最后只有一人受罚,虽说是长官的命令,安乔心里还是得有个疙瘩,但豹人在已经脱身的情况下又公然主动承下一半责任,不管自己会不会同意让它一起和安乔受刑,单只这话出口,安乔就已是一副感动模样,以后不但定不会再和它纠缠,且或许会将其引为挚友亦未可知。

豹人此举虽有些违抗命令,顶撞上司之嫌疑,但堂堂两位将军,很不至于和他这个无名小卒计较许多。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大不了下令将刚刚分走的仗刑再加给它,但这一来一回,却无形中换来了军营中所有人对它热血真男儿的印象,但凡是狼人族都会对它另眼相看一点吧。

安修当然乐得与它配合,马上假怒道:“你是觉的本将军处理不公吗?既已饶了你还在这儿罗嗦?”

豹人垂头道:“在下不能只看着安乔队正一人受罚。”

它这么持坚,引得台下本就想求情的狼人族纷纷跪倒,不想跪的迟疑了一下自然也随了大溜,一时间满校场密密麻麻全都伏身于地,只剩中军台上几人还保持站姿。

安修又何尝想要重罚自己的族人,只是要保景轩不得已而为之,这时见所有人都加入求情队伍,他向谢天阳抛去一个无奈众意的眼神,施施然道:“既然你们这时明白为同胞求情,当初又为何拳脚相向呢?只是规矩就是规矩,绝不可为你们破例,罚是定然要罚,但念在这么多人求情的份上,两人都仗刑减半吧。”

“谢大将军开恩!!”景轩话音刚落,台下所有人都随之应声称颂,响动在这片荒野久久不散……

“当啷”一声脆响,周言予将手边前朝的填金刻丝瓷瓶扫于地上,他阴脸盯着满地开花的白色碎片不作声,徐公公缩了缩脖子,打手势止住想殷勤上前收拾的小太监。

皇帝现在憋着股气。他一直以为很了解自己的亲弟弟,但从周言若自洛迦绝谷中迷失,携夫带(肚)子回来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人还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而且是大大的不一样了。最为明显,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这个常无事也要生非且恨不得日日行宿于秦楼楚馆的闲王爷,他居然学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碍于上次在皇宫兄弟两人之间的小冲突,虽最后终于和解,但周言若也一直没再入宫觐见,周言予毕竟担心他的身体,没几天便使人随便叫来数个王府中下人探听弟弟身体情况。这些人最早几乎都是皇帝派下,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纷纷争先恐后诉说王爷在府上日日只昏睡不休,醒来除了吃饭,便静坐发呆唉声叹气,除了跟兔人族白颖颖医师对谈时还能露出些笑脸,从没见过有片刻纵情欢乐之时。周言予粹不及防,一时被这些人绘声绘色的描述搞得肝火上升。他放过兽人给它机会,说到底也没安什么好心,依目前周言若心理和身体的状态硬要拆散两人可能性不大,他曲折迂回打算从侧面慢慢来,首先把自己弟弟和景轩分两地相处,让周言若从绝谷单调的二人生活中走出来,在经业这繁华之地重返灯红酒绿,如云美人之中。如此只要一小段时间,离开豹人于身边劝阻的他哪还会再记得洛迦短短数月经历之事,自己到时再下令把差不多受训完毕的兽人军队派到外面打仗,来来回回耗个一年半载,只消给从周言若肚子里跑出来的东西再找个娘,他恐怖就连景轩是谁都不一定能记得了。

现在这种情况大大出乎虚水向来老谋深算帝王的预料,让周言予颇受打击,不过他一向都有股不达目标决不气馁的良好意志力,这等小小挫折,在连摔了七八个杯子、五六个古董摆件之后便平复了下来。或许小羊儿只是强忍着不吃草,等有嫩叶主动送至嘴边……他还能忍得住吗?

皇帝想了想马上回书案前,端坐提笔写了几道旨意,交于身后徐公公道:“我们虚水此次大败洛迦,前阵子一直忙于处理安排战后各种事宜,也没有好好表彰功臣,大肆庆贺。恰巧最近贤王爷脱困回来,当算得上双喜临门,正是该一起高兴高兴。朕给大陆各国下些邀请,你把我旨意发出去让后,让他们拿出点精神来给朕整置出个像样的宴会来。”

于是没过多久,许多国家便收到了刚刚吞并洛迦的虚水陛下亲自派出使节相邀,那些得到邀请的国君不管心里是鄙视、是妒忌、是恐惧还是惊喜,自然也都安排挑选国内人员,准备上路至虚水出席庆功盛宴。这消息不久就传遍大陆,不过细心的人很快便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这次虚水邀请的,并不是大家猜测中以往有过节或平时邦交很好的国家来进行示威或示好。这次受邀国遍布大陆天南海北,或大或小或弱或强,不足而一。有从前发生过矛盾的小国太康、凌南,亦有时常都进行合作与商业往来的大国西原、永平,更连偏居西南以蛇人族闻名的百花等等都一一请到,如此无规律倒不禁让人摸不着头脑。最后不知从哪传来流言,道是虚水国君此次大胜,打定主意娶几位尤物充实后宫,不相信的倒是去看看这次受请的国家,又有哪个不是国内盛产美女娇娥。

这论调一出,立刻获得不少人赞同。只因那些受邀国唯一可以扯在一起相提并论的共同点的确都是美人出众。太康、永平和虚水同位于大陆南方,气候湿润,国人多是肤色细腻白嫩,身材娇小玲珑。而西原、凌南则据说因处在北方,民众不但都长得高挑修长,且五官浓艳,性格大方。而百花国地处山区,更是以在街头便会随便拉住异性示爱的大胆俊男美女而闻名。流言的一大特性便是传过一千遍后再假也能成真,何况这说法细品下来有理有据,也算合情合理,于是虽还有些人不尽相信,但还是越传越广,越广越真,可说除了没被虚水方面正式公布,倒真有些像是官方消息了。那些获请国家先后也都听说了这个,不管是想要趁机巴结暗暗欢喜,还是不愿相就背里破口大骂,出于种种考虑。在使节上路时,哪怕不带上些国内精挑细选出的歌姬舞女,也要顺便捎几个民间婀娜尤物。如那太康国因离的近得到消息时都已入虚水境内了,最后居然调头回国内又选了些女子才重新上路。

短短不到一个月,随着各个国家的纷至沓来,经业街头所有角落都充斥着许许多多异国佳丽和他们带来的斐语闲言。不甘示弱想一步登天的虚水美人儿也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粉墨登场,伴随而来的当然是那些期待趁浑水能摸几条美人鱼的花花公子和欢场少爷,名商巨贾小摊小贩趁着人流迎来送往,连普通民众也想趁机凑个热闹,纷纷走上街头,其中成就了不知凡几的夫妻,也闹出了无数绯闻艳事,人潮组成一派日夜难停的浮世繁华盛景,种种百态不足一一描绘。连当年周言予登基之时,也没发生如此全民欢腾的状观奇景。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迟到,今天提早……藏起菊花,转身就跑

第三十九章

周言若对经业街头这些轰轰烈烈的变化一无所知,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过门了,从上次过完同心节之后。

阿颖从庙中回王府就连声嚷嚷不该带他出门,虽然最后托他的福才见到小谢,但中间过程又是被许多人围观,又是差点被人动手,对一个孕夫来说,这些行为实再太过激烈危险。况且他今天敢带着自己找上门阴狼王,明天未必不敢就一个人偷偷跑到军营去看豹人。常此以往难保不出什么问题,说不定哪天她就不明不白人……兔头落地了,还有可能波及到更加无辜的全族,于是阿颖专门跑去请来了宫中的白御医,和他串通一气。警告周言若如果出门被人撞到肚子里的宝宝,可能会害他以后长不大,如果不保持充足的睡眠,会害他以后长很丑,不好好吃下足够的营养,会害他以后不聪明,林林总总怎么吓唬人怎么讲。白御医在深宫中和他那些同行相处不愉快,难得能有机会这么畅怀的给别人传播讲解医护知识,摸着胡子越说越起劲,最后连不可以行房事都冒了出来,阿颖在旁边用力踩了他一脚,他才讪讪停口。

周言若一个大男人,上辈子连婚都没有结,怎么可能了解这种特殊妇科知识。白御医是在宫中专为自己诊治的大夫,他说出口的这些夸张禁忌阿颖以前不是没提过,但周言若向来都是左耳怎么进去,右耳原样出来。看着满是胡子的白御医一番淘淘不绝,他不知怎么得就相信起来。生怕前段时间谷内宫中种种波折已伤到了肚子里孩子,于是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要统统养回来。

从那儿之后不用阿颖再又劝又求,他每日只留在家里像养猪一般吃了睡睡了吃,为了肚子里的小东西连便宜大哥都不去看,哪还有闲功夫管外面的腥风血雨。

怀孕初期正是需要孕妇保证充足睡眠和足够营养的时候,周言若这副王爷身体从小娇生惯养,底子本就好得不得了,可能是因为有了孩子激素分泌与过往不同,再加上阿颖小心着意用皇帝赐下的各种名贵补药从旁辅助,周言若整个人被调理的红光满面精神十足,原本白嫩肌肤现在像一掐都能溢出水来,肚子更是比前阵子微微隆起的状态滚圆了三圈。不过这种少年发福富家郎般的样子说不定更符合人们心目中那个花天酒地的闲王一惯印象。

徐公公亲往王府请他入宫参加庆功酒宴时,周言若已经被专心养小肚子的生活快憋到极限了,再怎么说以后还得要在便宜大哥手下讨生活,而且深宫中比不得外面十分安全不用担心出什么意外,他乐得走一趟散散心再顺便联络一下感情。

只是因为肚子变大以后周言若都再没有出过门,家居还好,出席正式场合还得找件体面衣裳,阿颖翻箱倒柜扒了许久,才在角落里翻出一套周言若能勉强套上身的礼服,裹好层层叠叠由浅绯里衣至暗红如血的外袍,周言若在人高铜镜前转了两转,这件礼服以黑线刺绣简单几何纹只为突显光滑的锻料和鲜艳色泽,整体简单大方把他衬得唇红齿白如一尊玉人像,宽大腰带和两旁垂下的繁富吊坠正好从视觉上遮住了显眼的肚子。摸了摸自己线条越来越柔和的面庞,周言若十二万分不满这衣服让他显得……有点像女人,有心让阿颖再在如山的衣海中找一找,奈何旁边守着走来走去不停催促众人的徐公公,他也只得将就忍耐下来,随徐公公顶着初升弯月离开王府向宫中进发。

一路无话,待周言若被人领入离帝王最近的席位坐稳,酒宴已开场多时。招待别国来使与国内重臣这种超大规模的庆祝活动十分浪费人力财力,周言予不是喜欢大肆花费买面子的人,所以自他登基以来虚水宫内外都没有如此热闹过,周言若在来时马车上离老远就被皇宫宛入银河不夜城般明晃晃到处闪烁的点点亮光震住,此时才喘均口气,便开始好奇打量四周。因时值夏末,百花盛开。殿内道旁虽处处张灯结彩,宴会却应景只摆在了宫中最大的御花园中。皇帝御座设在花园内一个精至凉亭之上,下首左右只分别放着两桌,周言若现如今就稳坐其中之一,抬头望去,对面正是狼王安修和小谢。隔开他们这块小天地的是道极小的溪流,对面另一边,每簇繁花玉树之下都摆有案几桌椅,花枝上不但盛开着碗口大各色名花,且枝头还缠系许多带有虚水波浪纹饰的绸绢丝带为其增添艳色,树干和角落里错落点缀着许多琉璃宫灯。坐于案几后的使节大臣们在蒙蒙灯光下嗅着淡雅花香喝酒谈笑,都露出一脸惬意轻松。丝竹袅袅飘扬其中,架在小溪之上的一道极宽雕栏白玉桥内,许多宫妆舞女甩着流云广袖折步弯腰,在桥边水色灯光映衬中巧笑盈盈,回旋舞蹈。只盼能留住君王不经意的一瞥也好。

可惜周言予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珊珊来迟的弟弟身上,原本此次宴会有八成就是为着他,皇帝见正主来了,便挥手撤去歌舞,向在座众人正式宣布贤王爷的回归。这次和洛迦开战的原因之一就是虚水贤王爷失踪于其境内,当时全国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人都以为真是洛迦故意扣留周言若不放,这会儿再见他出现,一时在座倒有不少人怀疑起了这个传说的真实性。实再是因为这位洛迦战败后终于被君王找回按理说应该是形容憔悴之人,实际上却挺着肚子脸冒红光,怎么看都不像有吃过什么苦头的迹像。可此时洛迦国早已不复存在,皇族不是亡于战火便是自尽殉国,外国使节和国内众臣就算心中再有什么小嘀咕,这会儿也不会有人跑出来说什么扫兴的话替已死的洛迦皇室辩白。在周言予带领下都纷纷举杯恭贺虚水王爷吉人天相,后福无穷。

周言若见大家各种眼光都聚于自己身上,捂着肚子一阵心虚,倒是皇帝见众人配合诺诺,无敢不从,显得十分受用,在凉亭中哈哈大笑。能言善道者纷纷抓住机会,趁皇帝兴致正高你一言我一语夸起了此次对洛迦的大捷,一时宴会上歌功颂德,阿谀奉承之言不绝于耳,等太康、永平、西原、陵南等使节纷纷上前觐献礼物。整个宴会更进入了高/潮之中。

从某种程度上讲,流言并不一定就是空穴来风,虚水皇帝对他们献上的金珠宝玉,奇玩异物没见得有什么大兴趣,倒是对每国必与礼物一同献上的那些美女打量不住。随着御花园中肥环燕瘦,金玉珠宝流水般一样样被呈上来摆得满满,众人也开始酒酣耳热行动放肆起来。不少人对着那些礼物和跟礼物一样存在的女子们指指点点,品头论足。如不是碍于皇帝还坐镇当场,恐怕早就露出更多丑态了。周言若对这般糜烂不堪,拿人当货物般腐朽的封建场景十分反感,想起自己亦身在其中无法自拔,他气闷着皱眉环视一片乌烟障气,抬首就见周言予举着酒杯,并没和其他人一样放松着露出色咪咪微笑,而是期待什么似的在观察着他脸色。他心中突的一跳收回目光,不知有什么古怪,忙老老实实把注意力放回会场。此时,又一使节上前见礼,身后居然跟着许多光腿露腰满身银饰的女子,手足之上还绑着许多铃铛,行动间有无数沙沙脆响,这一身古怪的妆扮马上吸引了宴会上所有人注意力。

那使节亦和身后女子们一样穿着暴露,腰足□在外显出全身鼓鼓肌肉。想来这奇特的服饰必是本国的特色衣冠。周言若见他不像其它古代男子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除了和尚外清一色满头长发,而是如现代人一般只将发际留到耳后左右,不由大感亲切,仔细打量。那来使低头报拳用有点生涩的语调道:“百花国聂青代国主恭贺虚水大捷,特送上银饰五十套与舞女五十名略表国主区区心意,请陛下笑纳。”说着躬身等待周言予开口致谢,便可如其它使节一般退于别处,好继续下面的献礼。

他身后女子并不像别国所献之人满面羞色勾背缩腰,而是落落大方回视所有人目光,队伍中有一年纪小小姑娘见周言若不住来回打量,更赦然向他甜甜微笑,站在前方叫聂青的短发男子似是觉查到身后动静,也微微侧抬起头望向这边。周言若实是被他们勾起了对上辈子的回忆,觉的这些人与前世某个少数民族十分相像。正想的出神,不由对他们两人也点头致意回以笑颜。

“言若到底是看上了那使节还是他身后女子?不若朕把他们都赐与你如何?”皇帝突然压低声音对周言若来了这么一句。

那对周言若微笑的姑娘本就是献与虚水的,还没收下就说赐给他,也就罢了,可百花使节聂青既然能被选派来出席宴会,说明在本国肯定也是有官职在身的,周言予把他也当礼物一样随口加上实在是仗势欺人,算得上大大的羞辱了其人及其国。如果他真愤怒吵闹起来,被其他人听到不是什么光彩的,也占不到理。可周言予因实再不待见景轩这个兽人,急于将之从周言若身边推开,特意办了这次美人云集的盛会,周言若却不给面子的在旁边一个劲东瞅西看不停走神,皇帝着急之下猛见他居然对这两人停滞目光,流露出了些许兴趣,倒失了一国君王仪态,赤/裸/裸直接把这话砸向了周言若,直把周言若砸得一阵头晕目眩。

好在皇帝声音不高,又隔着一条小溪,除了站在白玉桥上百花国的人和安修小谢这一桌,并没被其它人听到。周言若见那聂青也不愤怒,只似笑非笑拿眼瞟自己,忙尴尬的小声警告道:“大哥你别随便对我这种有家室的人乱开玩笑,不然我一着急起来,为避免更多误会对大家解释出些什么,就不太好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很喜欢大哥……

第四十章

虽然周言若的事可能已经有人知道了,但私底下流传可跟当众公布完全不一样,现在这种情况还能不时在背后搞点小动作尝试分开他们,周言予毕竟害怕弟弟真不管不顾就站起来对国内外所有人乱说一通,不由败下阵来,十分不甘的转头对正在给小谢布菜的安修道:“这次大捷安修大将军可谓是居功甚伟,百花国的美人儿贤王是无福消受了,恰好奖军还没有子嗣,不如朕就赐给将军做个妾氏也不错。”

小谢手一顿,筷子上一颗肉圆子滴溜溜就一路滚进了小溪之中。安修握住他抖动不休的手深吸了口气道:“陛下,臣与妻子感情很好,子嗣之事原已放弃。况且洛迦之战并非只有狼人族出力,像狐人族谢天阳将军等,也都十分值得陛下勉励。”其实就算收下礼物,回家后要打要赶还不都由着自己,但安修见小谢被惊之态,不忍他受一点点委屈,竟直接出口推辞。

周言予在自己弟弟处碰了软钉子,眼见这次宴会必定还是达不到目的,这会儿已经是有点小小的恼怒,不愿当众发火才随口说赏赐安修,也不过是打算挑开话题,弟弟也就算了,听狼王这个臣子居然也要为个男人大胆顶撞,这位九五至尊哪能再按耐下去,大声喝道:“放肆!”

远处人听到皇帝突然发怒,均不知何事,停住谈笑安静下来。看到自己老哥把气撒在安修身上,吓得小谢白了脸一个劲扯着狼王袖子让他答应,局面就要开始不妙,周言若忙要开口解围,就听那站在白玉桥上的聂青突然开口:“小人无福服待贤王爷与大将军,倒不敢因此打扰了陛下兴致,斗胆请陛下欣赏一番我国这几位舞姬的歌舞,权当在下为之陪罪。”

皇帝本身亦不欲和目前统领兽人族大军的安修闹翻,毕竟本身就是靠小谢赐婚才笼络住狼人全族,刚才一时之气脱口而出,现在正有点后悔,见这聂青乖觉主动圆场,遂点头道:“久闻百花国风俗不同别处,倒要和诸位一同欣赏。”

其它人当然也不愿见到皇帝震怒,以免受到不必要牵连,忙打起精神齐声应好,看百花国五十位舞姬摆好阵势,随着银铃阵阵,摆首扭腰舞动起来。这百花国自古民风大胆,歌舞亦受其影响,唱词露骨舞态撩人,只是他们国家地处偏僻,鲜少有人去过。众人连听都没听说有女子居然敢光腿露腰在大厅广众之下摇摆舞蹈,更别提见过了。待美腿玉臂此起彼落,早目瞪口呆眼冒绿光,把刚刚小小的意外忘到不知哪去了。

周言若松了口气总算有点明白今天日这宴会皇弟老哥叫上自己怕是没安什么好心来着,看来他虽答应景轩有能力配得上自己就同意两人在一起,其实心里怕还是不待见也不看好他们,只不过瞧在自己的面子上没有过份为难豹人。这么一想,最近渐渐放下来的心又猛提了起来,他焦燥心情似乎传染给了肚子里的宝宝,这个敏感的小东西继上次的动静之后,第二次不安的又开始向周言若召示起他的存在。

周言若爱怜的轻轻抚摸肚皮,深吸了口气想如那次一样让里面的小东西安静下来,可满花园刺鼻浓香夹杂着酒味冲入脑中让好久没有过呕吐的他险些没控制住自己当场吐出来。周言若站起身不待等刚才离开身边的阿颖回来,便急急一人向外走去。

穿过几道院墙,远离那些端菜奉茶行色匆匆的宫人,周言若终于找到一个没人打扰的园子,站在夜风中透了半天气才觉胸口憋闷好了许多,肚子里的骚动也随之慢慢平静下来。

他不想马上回到那让人窒息的席面,呆呆站在一片鲜红蔷薇架下,月光下花朵带着露珠盛开之态,让周言若不由想起和景轩住在绝谷中时,这花亦同样爬满山壁。着魔般伸出手指,还没采到鲜花,就被刺狠狠扎了一下,随着指尖沁出一点殷红血珠他吸了一口气,就听有人在身后道:“好香的味道……”

花丛中香味的确浓郁,但对方似乎并不是在讲这个。因为虽然只短短几个字,那人语调却十分轻挑,透着股子暖昧,让周言若有种被人趴在身上吸了口气才讲出这话的调戏之感,他想不到虚水深宫中也会有人如此大胆敢这般对他。吃惊下回头就见一短发男子面向他立在黑暗之中,他头发特征太过明显,让周言若一眼就确认是方才席上百花国来使,那名叫聂青的乖觉之人,一时不敢相信刚才放肆之语出自他口,周言若迟疑道:“花是挺香的……”

“呵呵呵呵,贤王爷……我是说您的血很香。”聂青怪腔怪调的声音中带着低哑粘腻的咝咝声。明明还离老远,又给他种如刚才般被实体侵上全身之感,周言若迟钝的末稍神经告诉他这人有些不对,他咽了口口水把受伤的手指背在身后胡乱抹了几下,又退后拉开几步距离,才虚张声势道:“既知道是本王,你还敢胡言乱语些什么,快速速离开!”

聂青稳稳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一改方才宴会上谦恭识趣的态度,继续大胆放言:“我本来只打算看一看而已,看一看传闻中能怀人兽人族孩子的男人……希望您能体谅我,一个没有子嗣却只喜欢男子的人对这些传闻总是会很感兴趣的。所以,请不要怪在下唐突,都是因为王爷您鲜血的味道实再太香了,我才会忍不住……”

周言若再傻也明白他明显没怀什么好意了,不待聂青说完便侧身打算从那他身边绕过,只要离开这静谧的花园,他一个小小使节难道还敢对一国王爷怎么样?

明明还隔着些距离,手腕却立刻被对方紧紧攥住拉了回去,力道之大让周言若痛呼出声,随着劲道,身体也被聂青用双手紧紧锁入怀中。周言若又怒又怕之下抬头正迎上对方双目,只见他两眼在黑暗中像景轩一般发出金色微光,只是和豹人黑色的圆瞳不同,他的瞳孔如黑色粗线立起,带着无机质的冰冷与残忍。在这闷热的夏末,周言若瞬间如全身被泼了满盆雪水,寒意直入骨髓,他好像又回到了仙灵山密林中,对面巨蟒就盘在面前,朝他露出满口巨大獠牙。

“蛇……你……你是蛇人族?!”被勾起难忘记忆的周言若从喉头深处发出变调的声音。

聂青似乎十分满意于他的反应,发咝咝的阴笑:“您认出来了……蛇人族,没错,鲜血的味道总能让蛇人族兴奋起来,它的颜色就是我们百花的国色。所以我一看到王爷您穿着它就觉的实再是太合适,太漂亮了!!我对王爷真是一见倾心……”可能是因为有了孩子,周言若自觉体内分泌跟从前不同,他本身就不旺盛的体毛胡须现在几乎都不怎么再生长,再加被各种铺品滋养的皮白肉嫩,本就面目不丑的他现在倒当得起绚丽娇艳来形容。

聂青带着赞叹的语调越来越激动:“我的视线无法从您鲜红的身影上移开片刻,您刚才朝着我笑的时候,我激动的都快要身寸出来了!”似乎为了表示再也无法忍耐,他挺腰用□鼓起的硕大抵住周言若滚圆的肚子,这像是要施展更危险动作前的一个信号。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查觉到了危险,比方才更剧烈的燥动起来,用□紧顶他的蛇人自然感觉到动静,他带着恶意对那里挺了几下腰,这让周言若马上就从激烈的挣扎中乖乖安静下来,不敢再大力扭动以免更加刺激到聂青,无论自己如何,他首先一定要保护好肚子里脆弱的孩子。

“tmd变态,疯子,神经病,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不敢挣脱口头上也不愿落下风,周言若张口滔滔不绝吐出串串融合了两辈子精华的各种污言秽语,只希望能打破自己留给他美好的想像,让他倒足胃口后主动松手。可聂青只是像看着一个胡闹的孩子般一点都不在意。他自顾自咧开嘴笑着,让细长鲜红足有十几厘米的舌头从那快要裂至耳边的口中慢慢探出来,那像有生命般的灵活物件抖动爬上周言若被制住的手指,将其上晕开的浅绯色血污带回口中细品,周言若只觉手上被舔滑而过的皮肤传来阵阵温热刺麻,他恶心的呲牙咧嘴,却被对方再度伸出,并蜿蜒向他面上爬来的舌尖吓得闭紧双唇,蓦然失语。舌头伸缩着在他脸上划来划去,最后留恋不舍的停留在周言若蚌壳样抿紧的双唇上磨蹭。周言若来回甩头躲闪,全身过电般忽冷忽热,鸡皮疙瘩纷纷起立。

“你还在想着那个让你怀孕的兽人吗?他是谁?我去杀了他!!”蛇人终于缩回了令周言若恐惧的长舌,金眼透出狠毒:“这样你就会喜欢我了吧……他们不是说,只要双方互相喜欢就能怀上孩子了吗?你跟我回百花,帮我多生几条小蛇,我就封你当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岂不强似你留在这里看别人脸色过活。”

周言若冷哼:“果然是个不正常的疯子,你是百花国的皇帝吗?皇后哪轮得到你来封?”

“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就不是……我很中意你,怎么样,跟我走吧,包你以后过的快活无比。”蛇人蛊惑里带着几分急切。

周言若当然不会相信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他只求能速速离开这个经神好像出了点问题的危险外国使节,他十分诚恳的提议道:“我觉的做王爷挺好的,所以请陛下您册封别人好了,比如今天和你一起来的那些姑娘看起来就不错,说不定她们更愿意陪你一起回国,你可以现在就放开我然后去她们确认一下……”

“你……”聂青眯起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停下,他转头望向一片静谧的花园入口啧了一声:“好吧王爷,我会把皇后的位置给您留着的,这次不是时候,不过我有耐心,我会等着你到我身的那一天。”

他说完一改方才的纠缠不休,干脆利落放开了钳制住周言若的双臂,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迅速消失在黑暗里,周言若这才敢大大松了口气,用手捧住早被孩子撞得有些麻木的肚皮:“小东西,没事了,没事了,有爸爸在,别怕……”

“王爷!王爷!你在哪?”随着蛇人离开,远处随风传来阵阵呼喊,接着影影绰绰一点一点晕黄色渐渐向他靠近。只见几个宫人举着灯笼,跟在阿颖身后朝周言若行过来。

见他脸色苍白站在黑暗中,阿颖忙将手里拿着的一件腥红披风展开踮脚角要帮周言若穿上:“我只离开那么一下,你就跑的不见人影了。这天气白天虽热,晚上可是要加东西,看你冻得脸都白了,还不穿件衣服。”

周言若看到灯光下那刺目的血色外衣,不等近身便下意识便挥手推开。阿颖以为他不耐烦,退了几步只得将披风收起,耸耸鼻子道:“好大的腥味……奇怪,刚才还有谁在这里吗?”

“…………”周言若想想了,那聂青到底也只是胡说八道了一番,并没对他做出什么特别危险的举动,被男人这般调戏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他还真不想提,正沉吟间,一阵夜风扫来,旁边几位宫人手内灯笼被吹的摇摆不定,烛火闪了几下,要灭不灭,黑暗中大家纷纷缩着脖子吸了口气,周言若皱眉道:“没什么,出来也半天了,我们还是快回席上去吧。”

说完抢先抬脚离开这个让他不安的地方,阿颖忙跟在他身后紧赶几步才追上,她不经意回头,只觉草丛深处,似隐隐有两点金光闪烁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耶~小蛇出现

第四十一章

宴席上依旧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周言若木着一张脸回到座位,再调不出迎合众人气氛的笑脸,偷着眼看那些满身银饰的百花舞姬依阳好好站在一边,只不见了聂青,不禁越来越烦燥难安。皇帝见他如上了锁的猴儿一般不住抓耳挠腮,又偷眼不停看那些刚刚还坚辞不收的美女,猜不出自己弟弟究竟是在后悔没有收下,还是不想看到她们,也没了再继续下去的兴致,赶在众人露出更多不堪之态前果断挥手宣布结束这次庆功宴,偏留下了脚底抹油就想快溜的周言若。

“真对这些各有千秋的多国美女都不感兴趣吗?”皇帝目光如炬,犹有不甘对乖乖低头端坐于御书房的周言若道:“可是我看你对百花那些舞女一直都很注意,别不好意思,送她们来的使节因百花国内有急事已经先行离开,那些姑娘现在都已我国子民了,只要你开口,大哥可以让你随便挑选。”

“那个叫聂青的使节走了?什么时候?”周言若暗道这蛇人原来还知道得罪他害怕,居然跑了。

“你离席的那会儿,他去外面接到国内加急传讯,就马上告辞了。”皇帝用手扶住额头:“或许你还是对他更感兴趣……相比于柔美的女子,难道言若你的口味真变成强壮的男人了吗?”

“大哥,我和景轩是真心相爱,跟男女并没什么关系,我认定了它,今后只想和它一人相守。所以你以后不必再想塞给我别人,我也是绝不会接受的!”周言若尴尬着郑重向皇帝表明立场,可对方根本就没有搞清楚重点,自顾自点头道:“就是说并不是必须男人不可,我也觉的还是和女子在一起更好些。或者可以下次再请一些这次没有请到的国家来。”

“不不不。那些外国人还是算了。”周言若连连摆手,才一次就撞到个恐怖的家伙,还好那蛇人似乎脑子有点问题,没有真发生些什么,要再多来几回,自己还有命吗?

“唔。”周言予也不考虑自家弟弟在虚水远近闻名的花花蝴蝶美誉:“我看今天各国进上那些美女也就单只漂亮,配我虚水贤王身份的确不够,不要也就罢了。别急言若,还是待大哥为你在虚水务色些德才兼备的良家淑女,比那些来历不明的外来货要好的多!”

皇帝的话拐着弯还要损豹人,周言若不敢反驳头疼无比,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他重新乖乖埋下脸望着肚子,小声呢喃:“景轩……我想你了。”

豹人此刻站在一片黑暗之中。这里什么都没有,只寒冷紧紧包裹着它,它拼命奔跑着想要寻找出口,可直到筋疲力尽却一无所获,它最后只能绝望的缩成一团,直到一个声音打破这宁静的虚无,带着让它安心的温暖轻轻呼唤它的名字,它不由重新鼓起力量朝着那声音走去,直到明媚的白光笼罩它全身……

景轩对着那白光打量想要看清,却被刺得眯起了双眼,它正迷茫间就听到安乔用大嗓门在耳边吼着:“好小子,你可算挺过来了。”

景轩被声音震得一阵头晕,不过总算从朦胧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它发现自己正沐浴着日色侧躺在军帐里的长长通铺上,安乔亦半趴在旁边,那张带着长疤的凶狠面孔此时满是关切。

“怎……怎么了?”开口才觉嗓子像被火熏过,发出声音都带着咯咯啦啦撕裂声,它勉强表达着自己的意思:“怎么了?今……今天不用出操训……训练吗?”

狼人苦笑着止住它的问话:“你都烧得快要没命了,还掂记着什么出操训练吗?”他边说边用古怪的姿势捂着臀部挪下床,吸溜着气慢慢蹭至大帐中唯一一张堆放杂物的桌上捡了个杯子倒满水,又缓缓端回床边来。在他做这些的时候,景轩已经完全从那个昏沉沉的梦中走了出来,他记起了自己躺在床上的原因。

“实打实四十军棍啊!老子的背后屁股上没他/妈一块好皮了。”安乔不敢坐下,趴在床边就着景轩侧身而躺的姿势送上水杯:“你小子挺好,打到一半直接就晕过去烧得天晕地暗,其它人不像咱们两个难兄难弟有伤假,都去接着训练了。而且现在咱们没打仗也没配军医,可怜最后老子只能拖着这么个伤残的身体亲自照顾你了。”

景轩抿了几口冰凉的水轻咳道:“多……多谢安乔队正关照了。”

“哎,我说你个豹崽子,谢几句就了事吗?”狼人腾一下站起来,似是太急牵动了臀部伤口,他扭曲着脸骂了几句娘,然后伸出蒲扇般巨掌想往豹人身上招呼,可一眼瞅到对方渗着血的后背和被他打伤的腿部与满脸苍白虚弱不由就泄了全身力气,手掌转了个方向往自己大腿上啪的一拍:“我他/妈的可是把你当兄弟了,才为你做这些事,不稀罕也用不着你道谢,你明白?”安乔跟景轩无怨无仇,最开始找麻烦只是单纯对其无功得职而不服想出手教训一下,结果在两人被关于营地临时牢狱后,他自己脑补了景轩为老婆孩子不得不拼死在军中奋斗的像想,不但不再对其报有敌意,反而生出些同情。再加上两人斗欧被罚,景轩明明得以脱身却不顾重伤又执意要与他分担惩罚,男人间一起闯祸顶多称上损友,可这一起挨打的情宜不亚于战场生死与共,联手抗敌。这一番变故可算是不打不相识,由此安乔倒是实心实意将豹人当成了好兄弟。

景轩来军营中许久却因种族问题屡受战友打压,如此只保住自己安全就已是万幸,哪可能从众人间脱颖而出步步朝上呢?不过它虽心善老实以至吃亏被女人骗,却脑子不笨转的快,不然也不会在有意无意中就将周言若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拿下。它眼下正是为了爱人与孩子拼命之时,和狼人的矛盾在安修免除它刑罚的瞬间就成为了一个可以打开这尴尬局面的缺口,它棋艺非凡,看一步而能预知其下数步,料定这是一个重要转折点。送到手边的机会简直如同磕睡时被人丢来的枕头,不牢牢握住反而推开那一定就是个笨蛋了。在开口求狼王分担惩罚时它就已大概猜到安乔之后的反应,但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除了周言若外景轩几乎从未受到过别人什么热情的对待,此时不禁有些小小的无措:“我毕竟是豹人族……你脸上伤不就是……”

安乔切了一声道:“老子可不像你们这些死要脸皮的英俊小伙子,有道疤不是更能突显出大爷我的男子气概吗?说不定以后回到族里就有姑娘看上老子的男儿本色嫁给我。”他趴回床上对景轩挤了挤眼:“老子说什么也比你小子差不到哪去啊,老婆肯定也比你强,绝对要不了多久也能养出几只小狼崽来。”

“哦。”景轩似十分认真考虑了一下道:“要找到比言若更好的人是很难的,他又聪明又漂亮,会弄很多我都没见过的美食让我吃,还会很温柔的在我兽型的时候摸我的毛,不会嫌弃我撒欢时候烦人还会陪我玩。他喜欢抱着我睡觉,跟我一起下棋,总是笑咪咪的,就算生起气来也可爱的不得了……”

兽人族女子一向是同族男性竞争的热销货,况且当兵就等于把头拴在裤腰带上,谁知道以后会怎样,狼人说老婆什么也不过口头过过干瘾而已,哪料不过一句话,就惹得身边不知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家伙如数家珍般淘淘不绝炫耀着自己媳妇,还越说越来劲,越讲越陶醉。完全不管一边他这个孤家寡人听得酸水卟卟直往外冒,又不能伸手狠狠给浑身是伤的景轩几下子解恨,不由的狂捶床铺大吼:“md,气我是吧,等你小子伤好我绝饶不了你!!!”

豹人瞅着他如此崩溃败坏之态,大大出了口无故被打的恶气,忍不住按着伤口连咳带笑,狼人翻了个白眼,也自己喷笑出声。两个伤员扭曲着脸边笑边唤痛,倒让出操回来的其它兽人相顾失色,以为这两人被一顿军棍打的不但一身伤,连脑子都敲得不太正常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过渡,为豹人升迁做准备,接下来是行军和豹人展露头角,请各位斟酌购买~

第四十二章

在医疗条件简陋的情况下,安乔和景轩两人靠对方相互扶持渡过了养伤阶段,同时亦将之间友情养得十分健康。

两人伤假后继续归队带领各自队员操练。只是景轩虽为兽人,恢复能力了得,也因为从蛇口救下周言若时的那一身伤,再加上这次打架和军棍,而显出体质虚弱之态,安乔看进眼里,自然是招呼同族在药品吃食上对它多加照顾。兽人本就天性崇尚勇武者,景轩挨打已让这满营的大部分狼人对它仇意消散,加上安乔的拜托吩咐,自让景轩大感诸事顺手,与从前步步为营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既如此,他也投桃报李以自己常年用棋艺磨练出的耐心细心,指出安乔因大大咧咧而造成平日管理队员时的一些粗漏不妥之处。

比如下属胡乱告假休息不加证实,这样只要有一人因偷懒请假成功,定会给其它人养成下次自己也可以尝试的恶劣习惯。又比如同队有了口角和矛盾却不及时关心排解,只是放任他们置之不理,长此以往队中拉帮结伙互相敌对定然会阻碍团结。这种种小事表面看起来似无关紧要,实则关系了整队风纪与风貌,更进一步影响了整体作战能力!

就这样他们一个豪爽大气用拳头人脉说话,一个沉稳多谋拿脑子讲理,配合得居然是天衣无缝,互相帮忙把各自旗下兽人调理的服服帖帖,每每营中对抗练习都能取得不错的成绩,这么一来又引起了其它一些好胜心强的队正注意,他们照猫画虎后都在属下那里或多或少取得了些正面效果,如此来来去去传染之下竟使的整个兽人军营风气都为之一振。这一切全让在暗中观察豹人的安修看在眼里,他惊喜之下当然十分满意。

既然各队之间配合默契,比攻打洛迦时更上了一个台阶,那么偶尔来一些真刀实枪的演练也是很有必要的。安修和谢天阳仔细商量之后禀报了周言予,建议在这种空档期完全可以让兵士将武器对准那些山匪恶徒,剿灭打击虚水内部形形色色毒瘤,既可练兵又能除害,一举数得十分方便。周言予乐得他们主动请缨,又有什么不从,当时召集大臣,根据禀报选出数个远离经业,天高皇帝远以致流寇丛生,屡次打击均无什么成效的棘手之地,命令兽人军营前去将之彻底摧毁。

营中兽人们大多都经过战火洗礼且性格干脆,一经上级命令下来,便二话不说纷纷收拾行装上路,星夜兼程下数十日后就赶至了其中一处山匪盘据之窝点。那里山高崖陡,易守难攻,传说古时有猛兽出没,故名曰屯虎。一些匪徒们在屯虎安营扎寨,占山为王,实乃此处一大毒瘤。屯虎再往西不远便是太康,这个面积还没有虚水四分之一大的小国历来积弱,国君性格懦弱不知进取,国内百姓大多贫瘠不堪,故此流民丛生,恶匪当道。虽然他们皇帝对虚水卑躬曲膝极尽讨好,但子民们却不管他那么多,许多人在家里混不下去,都流窜至相对来说安稳又富裕的虚水,聚集屯虎山寨专干些无本买卖。这些个亡命之徒远离故土,被虚水官府抓住后必逃不过个死字,所以常常是穷凶极恶,在当地抢钱杀人肆无忌惮,反正他们有今天没明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过得一日且过一日。任当地官府来来回回的清理,他们拼死抵抗不成就利用山势退避,小地方官吏毕竟有限,打退他们也就收兵撤离,不可能再分派人手驻留荒山。匪徒们利用这点待风头过去再回到老地方作恶。一如春风中的野草,一茬一茬除之不尽。

悍匪们自不知他们种种恶行已引起朝中注意,马上就会被大队人形兵器斩草除根。依然是没日没夜纵情欢乐。这日山寨头领照旧从昨夜的花天酒地中昏沉沉醒来,他打了哈欠搂住身边从山下强抢来糟踏了一夜的农家女,准备再趁兴春风几度。那少女本就姿色平平,昨夜拼命挣扎下又被毫不懂何为怜香惜玉的匪首没头没脑一顿暴打,目下满脸青紫全身红肿不住嘤嘤颤抖抽泣,虽已不敢再反抗,然这满身狼狈哪还能再勾起头领半点胃口,他在少女光溜溜身上摸了几把,只觉索然无味。骂了几句一脚踹开女子盘算着怎么能从哪再抢来一个绝色让他好好享受享受,忽想起方圆数里外有个大户人家,听前几天探子来报说是打从外地娶来了新妇估计就是这几天便会进门,到时他家中必然众人酒醉,簧夜前去大大劫掠一番好像也不懒。他因前些天觉那富户家些离山寨太远,前去或撤回都不大方便,就没再派探子关注,这会儿色心大动突觉机会难得,既从没去过那富户家,趁机连人带财一并抢来,为此奔波一番倒也不失为一笔上算的好买卖。他这样想着便唤来一个名为吴贵,绰号小乌龟的跑腿小匪,着他再去探明那富户家中婚宴安排情况,待报回后便挑选合适时间领人前去烧杀。

那小乌龟也是从太康流窜而来的小混混,从小家穷又不愿辛苦劳作赚钱,只日日混在市景吭蒙拐骗渡日。听说投靠到虚水的土匪山寨有酒有肉有钱分,漂亮的姑娘随便睡,便大着胆子跟同乡几个流氓一起投奔而来。他常年混于街头性子滑溜无比,三教九流都能说得,极善打探消息。来没多久就得了头领青眼让他充当极为重要的探路前锋,如此也分得许多不义之财,他良心早不知丢到哪去,对把自己从饥一顿饱一顿的困苦生活中解救出来过上好日子的头领只一味卖力讨好。

点头哈腰领命下去,小乌龟边走边盘算如果顺利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又会有一笔横财好发,哪有不尽心的,当下收拾装扮停当,就屁颠屁颠的跑下山寨。他虽为身为恶匪,却不像别的同伙一出门便耀武扬威横行无忌。一是因着做暗探勾当,如果太过张扬被别人认得来路以后对他有了防备,定是再查不出什么有用消息。二来查不出消息也就算了,他这种跑腿小角色自不像别的同伙有把子武艺力气,如果让山下那些被恶匪欺负狠了的百姓堵起来教训,小乌龟弄不好就得变成个死乌龟。

他每每下山都非常小心做些变装,于是这么长时间来,从没被外面人发现过什么破绽。今日也如同往常,一边溜溜答答走在街上往那富户家而去,他一边东张西望看附近有没什么可以让土匪下手的新地方,突然看到前面出现几个人高马大穿着盔甲的兵士。

这小乌龟在山寨呆的时间不常,可也经历过一次官府围剿。他机灵的紧跟头目从后山退避才留下条命继续胡作非为,故此一看到这些兵丁心就先虚了三分,本想绕路而行,可职业本能让他立刻发觉这些人有点不对。屯虎山附近的军人是什么样子他们也算刻骨铭心,面前这几个穿盔甲的家伙,不但身高气势一看就不同与本地官吏,更兼盔甲整齐鲜明,绝不似这种小地方的军人能穿得上身之物。小乌龟起了疑惑,料着无人能识破他,放胆轻手轻脚缀了上去。

刚一靠近就听其中一人边叹气边道:“这破地方也不比原来的驻营的荒山好多少,为几个破山贼累得我们兽人大军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没吃也没玩,总觉提不起精神。”

旁边另一个道:“将军不是说这些山贼有些棘手,此次才调我们这许多人,必要围住整个山区,将里面那些扰民的杂碎一次全部剿灭干净。”

“都是些乌合之众而已,待安将军在此处官吏身上打听清地势,带我们杀将上去,料得用不了一时半刻便能解决,接着开拔去别的地方,我们再找新鲜玩意儿。”

小乌龟越听越是心惊,这不明明白白就是在讲要怎么杀上屯虎山吗?他三魂七魄被吓得全不附体,发楞间竟一头扎在了前面说话的兽人官兵身上。那几人都是趁长官在和当地官员商讨剿匪大计,趁机偷溜出来玩耍的兵油子。到街头恨不得都横着走路,此时有人胆敢主动碰到他们身上,哪会放过,全部都围上小乌龟就要动手动脚,索要损失费,凶恶之状把这平时跟在无恶不作同伙身后的小匪吓的浑身酥软,站不住脚直接软到了地上。

正在他暗道吾命休矣之时,旁边忽走出个相貌堂堂的高个儿男子,虽也身着盔甲却不像其它军人浑身带着股血气,他只让人感觉透着股子温润劲。此人似乎比那几名兵油子官职要高些,站住后喝斥他们擅自脱队游荡街头,把那几人训的唯唯诺诺不敢反驳。小乌龟哪里还有闲心留在这里看他们吃鳖,赶紧趁此机会拍拍屁股起身就是一溜烟,当然他不会再往富户家去了,边跑边转动自己方才已僵硬了的脑子,他料得这兽人大军不比当地兵士,开进山中围住退路后,那对付他们还不就像砍瓜切菜一般,山寨定是要不了多久便会化为乌有。他这么想着就打算找个地方龟缩起来避过风头,还好头领赏的金银早被他聪明的挪藏在了别的地方,到时候一切平息下来,携着这些东西回太康,大富大贵可能靠不上,但吃喝不愁已是没问题了。

这么着脚步不停,等他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居然又跑到屯虎山脚了。小乌龟骂了声娘就有点挪不动脚。毕竟山上还有许许多多金银珠宝,如果他抓住此次机会冒险上去通风报信,那这绝对就是大功一件啊,首领说什么不得再赏他些好处,他手头那些小东西哪比得上首领身上挂满满的宝石,屋内亮晃晃的明珠。首领又一向大方,只要能随便赏他哪怕一两件……小乌龟想到激动处不由心头别别乱跳,看了看四周一片寂静,料那兽人大军就算要来此围攻也得需时间布置并把大队开到此地。他上山通风报信要不了片刻,只要赶在他们之前救了头领和所有人,那横财定是得发上一注。他在山脚下团团转着圈思量计较半天,终是被黄金白银迷了窍,撒开腿朝山上狂奔而去,却不知这一路紧赶正是把自己送入了那催命的阎罗大殿。

作者有话要说:被告密了~~准时日更的好孩子明天继续。

第四十三章

景轩在街头帮安乔找到了几名偷偷擅自脱队的下属后,正准备向那被骚扰的百姓道歉,却见那家伙自行从地上爬起来,如被厉鬼追赶一般,不待他上前便跑得无影无踪。景轩望着他背影皱了皱眉,暗道就算被吓到也不至于像逃跑,沉吟一下回头道:“你们几个刚才没有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吓住他了吧?”

那几人生怕他回去告诉安乔他们不但跑出来张扬闲转还仗势欺负百性,哪敢再多说什么,纷纷摇头装乖。景轩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犹有不安的再望了眼那人逃走的方向,只得无奈带几人回到了临时驻军点。

倒是幸好回转的及时,没找到下属正害怕被派个治下不严之罪,急得像热锅上蚂蚁般的安乔一见景轩如蒙大赦,当即拉着他们应了军卯。原来安修和谢天阳因见带的队伍庞大,难免被闲杂人等撞见,为免人多嘴杂夜长梦多,在问清了当地官吏一些地形地势问题,带上几名兵丁充作向导,便当下就点起兵准备向屯虎山进攻而去。反正跟那些只仗着地势之利的乌合之众相比,这边兽人大军只要一出,全歼匪徒还不是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与其小心翼翼花费时间布置战术什么的,不如直接上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过虽说如此,到时也不能一窝蜂冲上去胡乱拼杀,安修决定由自己带队从正面击破,而据向导说这些匪徒一经进攻,便会舍下一部分人顽抗,剩下那些则十分狡猾的由后山偷溜,由于山上地形复杂与人手不足等问题,总能让他们次次得逞。所以谢天阳的任务便是率领剩下的人包守在后山,料理那些从安修爪下逃脱的漏网之鱼。

景轩毕竟伤势刚愈不久,安修在平时训练时能看出它身体似乎不甚灵便,索性连着与它形影不离的安乔一起分给了谢天阳,着他们在后山坐等散碎的敌匪既可。分派停当,一行人便在狼王将军带领下,浩浩荡荡往屯虎山而去。

那小乌龟在山寨下犹豫踟躇了许久,此时才刚跑上山喘着粗气向匪首讲明不久便会有大队人马杀上山来。首领一听是兽人部队前来,吃了一惊便有些害怕,虽然半信半疑还是指挥全山寨人马立刻收拾撤离保住小命要紧。可惜坏就坏在这一寨子里全是粗人,眼光不够长远,如真有人打上门来也还罢了,只是小乌龟这平日里不起眼的喽喽片面之词,寨里许多人骂骂咧咧根本就不信他,虽听从了匪首命令一个个都心不甘情不愿的缓缓收拾起行装,但寨子里许多被抢来的财宝美人,又有哪样他们能够舍下,就这样磨磨蹭蹭你推我拖根本快不起来。小乌龟怀抱着首领刚赏给他一颗小儿拳头大的夜明珠只觉心神不定坐立难安,正焦燥间就听有在山脚附近巡逻的同伙喘吁吁跑上来道是远远望见有大队人马围住了前山,又分出许多人向后面去了。小乌龟听罢一股冷气袭上心头,手一松,夜明珠砰地落在地上,刹时使碎成了几块。他痛呼几声没想到对方来的居然这样快,暗暗只悔恨自己贪得无厌,这条小命今日看来必要葬送在此地了。

匪首闻听消息也是大惊失色,如果他没得到小乌龟通风报信,必以为又是从前那些草包官兵,如若像原来一样拿上兵器领人冲杀一阵再找退路,定是十死无生。万幸提前得到了消息,虽没能及时走成,补救也不算晚,他发狠定了定心神面上强做出平静表情道:“目下强敌临门,孩儿们不可如以往般硬拼。都听我号令,先关上山寨大门,让那些狗官以为我们还在拖延时间不敢上前。然后全随我赶去后山,趁他们阵势还没摆好,利用山势拿滚石木头杀个措手不及,定能逃过此劫。”

小喽喽们不明就里,被今日从小乌龟回来便搞得紧张万分的气氛有点吓住,正各个无措,猛听首领又重振精神发号施今,犹如找回了主心骨、壮胆药,一个个打起精神应声点头各自听命行事,有跑去关上寨门的,有去寨内通知所有人速速轻装前往后山的,这时倒有了几分雷厉风行之态,不大会儿功夫便集齐山寨所有恶匪,手持各种武器,浑身杀气匆匆忙向后山摸去。

谢天阳此时正跟随向导领着被分配的手下在后山脚密林中穿行,景轩和安乔两队就跟在不远处。豹人毕竟是头一次上真正的战场,颇有些紧张,只是身边狼人不时冒出几句报怨,让他未免有种气氛不对之感。回头遥望身后,只见兵士们在这难行之林地已走的队伍四散,且各个一脸漫不经心,放松景像完全不像是就要去执行任务的状态。景轩虽知道他们经历过更大场面,加之人类战斗能力完全比不上兽人,根本不把这小股盗匪放在眼中,但还是觉的此等态度似乎有些太过随意了。

它看了眼前方正在和向导认真讨论匪徒情况的长官谢天阳又觉提醒之话似无从出口。自上次安修将它从谢天阳已下令过的仗刑中解决出来,谢天阳明明表面上都好好的,也没特意针对它做些什么,但景轩灵敏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对方绝对因上次的事产生了某些微妙的成见,所以并不待见它。

它不知如何是好禁不住微微仰头叹了口气,忽然眼角好似在头顶山石间隙中看到有衣角一扫面过。景轩停下脚步揉了揉眼,再定睛看去,又空无一人。

安乔见他突然不走,也站住咧嘴笑问道:“怎么,小豹崽子该不会是第一次上战场所以怕了吧?”

景轩摇摇头迟疑道:“刚才好像在半山腰上看到有人。”

“哈哈哈哈,景轩怕了就直说嘛,哥哥又不会笑你。”狼人明明都乐得合不拢嘴了,偏偏还说不会笑:“你不必这么紧张,有安修将军在前方领人进攻,那些个盗匪不会剩下几个能跑到我们面前来。你可别生了什么幻觉,一会儿手抖把风刃发到自己人身上哟。”

景轩被他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跟上大家步伐,心中却添了一个疙瘩。如此它边走边开始仔细留意观察周遭环境。

不一会儿队伍前方出现了一个天然的小山洞,洞中隧道遥望并不算长,向导手指前方对谢天阳道:“穿过这里再向前些便是那些盗匪经常逃跑的下山小路之一,将军人手足够,可以考虑派一队人驻守。”

谢天阳点头道谢,就打算催动□马匹上前。豹人却突然越众而出拦住他道:“将军,此处地形特殊,如有匪徒趁我们进入隧道后在山头上方以木石等物投下阻住两边道路,我们定会被关在里面,他们如若趁此机逃走,大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请稍候片刻待末将上山腰查看无问题再行通过更为妥当。”

谢天阳在马上瞥了它一下,露出许多眼白:“景队正,那些匪徒能几个能从安将军手下跑到这里恐怕都成问题,他们又没有未卜先知之能,怎么能抢在咱们之前等在这里布置陷阱?我说你是不是有点操心太过了。”说完拨马头就要向前。

没想到景轩侧步再次站到马前,它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将军……实是因为刚才末将在山上见到似有人迹,便仔细听动静,的确感觉上方不太正常。去上面探查要不了多久,望将军……”

“笑话。”谢天阳三番两次被拦有点不耐烦了:“这里如此多人就你一个听到……莫不成只有豹人族的耳朵比较灵敏吗?”

他回首对后面好奇看着他们对答,停步等待的部下大声道:“大家都听到景队正的话了,如果有人愿意等着它去上面探路的胆小鬼呢,大可留下。其它敢往前走的人都随我进去吧!”说完一催□马匹顶开景轩,直直走入隧道。

几名狐人族队正领着属下紧紧跟上,余下狼人族们听谢天阳最后的话说什么胆小鬼才留下,瞅了景轩几眼都从它面前穿过,加快步子跟上了大队,只不一会儿,便通通走进了山洞里。只剩景轩和安乔所带各五十名,共一百人还停在原地。

安乔上前拉住欲再说什么的景轩:“我说兄弟,别顶嘴了,不管怎么说谢将军都是我们上级,而且你又不能十分确定上面有人……”

“我……的确不是很确定。”景轩咬唇:“只是觉的有些不对。”

虽对景轩的莫名的判断不以为然,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时候也不能只放它一个面对所有人,安乔耸肩只能保持沉默。

谢天阳站在洞内回头望着两位队正露出微笑:“我们已是进来了,但好像并没发生什么。那么景轩队正、安乔队正,你们还不速速跟上吗?”

见他似乎又给了两人一次机会,安乔不由分说拉住景轩的手就想把它往洞里扯:“既然大家都没什么事,也不用看了,我们就一起……”

它话还没说完,忽听山腰上响起一片如打雷般的轰轰巨响,无数硕大山石夹杂着泥块尘土转瞬间就把谢天阳和所有人站立的山洞入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安乔和景轩大惊失色下不待烟尘散尽便咳喘着冲到洞口巨石前尝试推开,想救出里面众人,却发现根本就无法憾动那些山石半分,两人不约而同停下动作,都抬头向山上望去。

原来众匪徒近千号人在首领带领下等在山腰这里,准备只要来后山这些兽人军队所有人进入洞口,就在那时推动身边巨石将洞两头堵个严实,如此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安全顺利的从山上逃离。他们在上面看着下方本一切顺利,不想景轩冒出头来坏事,突然出队拦住众人不让他们进入,更对着山上指指点点显是起了什么怀疑,匪首捏了把汗差点以为就要功亏一溃了,没想到领头的将军似乎并没听从它的意见,径直带领众人走了进去,可惜景轩和安乔还是守在外面拉拉扯扯。匪首终是害怕再耽搁些时间,他们两个就算带着剩下人进去了,大队人马也会从另一头走出来。虽万不敢和兽人抗衡,但所幸他们人数极少,自己这边远胜许多,大不了多用几个替死鬼开路解决掉洞外那几个兽人,便不再等待当机立断挥手下令喽喽们推动巨石滚下山堵住了两边洞口。

第四十四章

景轩和安乔两队一百来号人抬头自然看到了那些正向下张望情况的一众匪徒。兽人作战能力强,不管是在战场或平时大部分都只有它们打别人的,没想到今日大意,原以为手到擒来的任务居然阴沟里翻船,中了几个小小恶匪的计策致使主帅被困,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几十个兽人不待周言若与安乔吩咐,都狂吼着向山腰冲去。

前方虽有上山小路,可已被乱石堵死。眼前这片山壁被方才众匪推石滚下,其上突起可供落脚之处都已被砸掉或凹陷,只有丛生杂草覆盖在平坦的山石上,根本无法着力,就算拉住它们向上攀登,亦爬不了几下就会掉落,兽人们仗着身强爪利,热血冲脑,掉下来依旧不曲不挠再向上登,还真被几人攀上了挺高地方。

不过站在山腰的众盗匪也不是死的,见人要上来收拾他们,怎么可能坐以待毙。无数刚刚对准洞口推下的石块长木这次向着那些喘吁吁眼冒红光往上攀的兽人们纷纷丢了下来。兽人在爬行过程中稳住身体就已不易,再加上面的干扰,哪有可能成功登顶,这下子不但统统掉了下来,还有好几个躲闪不及被砸中要害,瞬时头晕脑胀,再爬不起来。

站在上面的群盗见此发出阵阵欢呼。他们初时见到谢天阳领着浩浩荡荡许多兵丁自然是怕的,可这会儿顺利将大队人马埋进了陷阱,与那么多人一比,现在只剩下这么几只小虫在下面还蹦达不上来,不由都情绪高涨信心倍增,这些市景流氓无赖混混占了便宜,嘴里又哪会闲着,站在山腰边大笑边骂官兵没用,直把那些本就着急冒火又吃了亏的兽人们气的七窍生烟五内俱焚,连原本那些还能保持冷静站在景轩和安乔身边的兽人也冲了上去,可惜上得多倒下得也多,只眨眼功夫便又有数人被落石弄伤。

景轩一把拉住也想上前的安乔:“你干什么?”

安乔脚步不停的挥手:“干什么?就是tmd的这帮杂碎暗算了我们!!将军还被埋在下面,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他们恐怕真把我们这些野兽当成头病猫了!!”

“你还知道将军被困!”景轩终于忍不住吼道:“那你还跑上去让这些匪徒仗着地形便利把我们都打倒?到时候谁去通知别人来救他们?”

“是……是啊……”狼人如同醍醐灌顶突然开窍:“这帮杂碎不知从哪得了消息绕到后山来阻击我们,安将军他们怕是扑了个空,得去喊他们来帮忙!”兽人们爽快惯了的性子,想到什么是什么,才说完这句话,安乔便甩开景轩,大步往来时路上跑去。山上匪首远远看到心知不妙,指挥众人想用滚石将报信之人拦下,但景轩和安乔本就站的老远,何况狼人一急起来行动速度哪是人类可比,几个起跃便更加远离他们抛击范围,虽在落石干扰下数度不甘停下来恨恨仰望,终是渐行渐远再看不到人影。

目送安乔去通知大队人马前来支援,景轩心中也定了一半。它这才回头向那些身上统统或多或少见红,仍努力想朝上攀的兽人们喝道:“将军被困,现在剩下所有人全部都听我的命令,马上离开山脚站过来!”

再怎么冲动这里大部分兽人也都上过战场,已用鲜血的教训学会听从军令,服从上级。景轩和安乔的队员不需站在这里唯一的长官司再多催促,都纷纷从漫天石块雨中钻了出来,表情狰狞不甘的靠于较远的地方站好。

“我知道你们急于消灭山上那些混蛋。”景轩示意几个有些站不稳的兽人坐下,指了指山腰接着道:“但是为什么要把劲都用在爬上山去呢?”

“不上去怎么打到他们?”一个方才被石块击中额头累得坐在地上的狼人抹了一把鲜血眼露恨色,不耐的插嘴:“难道他们活得不耐烦了还会自己跳下来让我们打?”

景轩斜飞入鬓的浓眉一挑:“没错,只要你们乖乖呆在他们用石块木头打不到的地方,他们要不了片刻就会跑下来自己送死。”

除了少数几个脑袋灵活一点的像朦胧有了些领悟,大部分兽人都不由自主对景轩露出轻视不信之色。兽人尚武最重勇者,在他们看来豹人方才任由大家浴血拼博却一直站在旁边动都没动位置,现在更是支走了安乔把所有人叫到身边陪它一起做缩头乌龟,景轩自己的属下也就算了,那些安乔的人要不是看在自家队正近来与景轩形影不离情同兄弟,恐怕都要按不住性子造反了。

山腰上匪徒们听从首领命令,一个个卖力的口沫横飞对着兽人们又叫又跳,却奈何山下士兵虽然不情不愿,却都听话干坐袖手,只对着山上呲牙咧嘴,再不靠近会被石块击中的范围勉强攀登。

下山道路虽有许多,可要离开这屯虎山范围却必须经过景轩他们的所停驻的道路。匪首本打算趁对方头脑发热用石块慢慢耗尽山下不多人马,待前山围剿官兵发现情况不对赶来,他们早就逃出生天了。可哪料到山下居然有人能在这种混乱情况下一眼看出他的企图,还冷静指挥兽人士兵都远远走开,任他们挑衅也不上前来挨砸,更可恶的是居然派人通风报信,首领只能眼睁睁看着却阻拦不住,这会儿早已急得抓心挠肝。以他对此处熟识程度,随便掐指也能估出要不了多久就得有人从背后杀过来,到那时无论如何都活不成了。看着山下或站或坐的几十号人首领心一横,牙一咬。既然前有狼后有虎,那至少捡个弱一点的。舍些手下人的性命,只要自己能够逃出生天,便已然足够了。思及此,首领于人群后振臂一挥:“小的们,下面这些个没用的兵丁都被我们打怕了不敢再伸头,大伙还等什么,都随我一起冲下去杀个痛快啊!”

从前都是被官兵围着打,不似今日这般扬眉吐气,那些欺善怕恶早成习惯的小喽喽们很多根本不晓得下面已非过去的对手,此时看到只剩区区几个人还统统带伤守着这里不走,早有些手痒,听到首领一声令下,马上被引诱的都不知天高地厚,放下石块举起手中五花八门半旧不新的兵器,各自顺着放下的绳索铁链蹭蹭的就跳下了山腰。

山脚聚集的兽人们眼前一亮,再想不到这些刚才怎么都够不着的可恶匪盗居然真像景轩所说都跑来自己送死了,无不朝这位队正露出些或惊讶或服气的表情。不过这会儿明显不是佩服长官神机妙算的时候,憋了半天气的兽人们咧嘴活动手腕脚踝,振作精神一起向着胡嘶乱喊朝他们涌过来的人潮冲去。

一边倒的战斗只持继了片刻,兽人们毕竟比匪徒人数要少的多,刚才往山腰上冲时又有很多人或多或少受了些伤,单方面收割了许多喽喽性命解气后,面对重重敌海不禁开始有些后力难支。匪徒随着兽人扬手一片风刃便伤亡惨重也看出了厉害,不过有这几个人拦着,他们不能再回到山腰上,不得不在匪首催促指使下拼了命的朝前方唯一出路冲击。

景轩算是唯一一个保存了足够体力的兽人,无奈它也知道自己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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